翌日清晨,天際混濁轉明朗,微光自窗牖射入裏間,驚醒了床上的嬌人兒。


    外頭蒼穹澄澈,纖雲不染,床上之人襯手悠悠而起。


    抬手輕撫頭部,向外喊了一聲皎月。


    皎月聽罷,立馬推門而進,珠簾相碰,激起一陣響。


    蕭青婉眸中星子迷蒙,睨向進來之人,隻見皎月俯身行禮,恭敬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床上之人,目光望向那一塵不染的木板,“現在什麽時晨了?”


    皎月沉思片刻,便道,“已經快辰時了。”


    聽罷時晨,蕭青婉恢複眸中清明,趕忙從榻上而起。


    招唿皎月去備好洗漱淨麵的銅盆清水。


    自己則自衣杆上拿起昨日便準備好的碧色襦裙,穿好之後,又繞上那薄薄的青色帔帛。


    此時皎月已從外頭端了銅盆進來,置於麵盆架上,便喚蕭青婉過來洗漱。


    清水迷離中映出嬌人兒麵龐,桃花液中盡是香氣撲鼻,淨麵之後來到銅鏡前坐下。


    隻著皎月挽了個朝雲近香髻,蕭青婉半闔雙目,似是不經意的問道,“殿下呢?”


    皎月邊挽髻,邊答道,“殿下早起便上朝去了,現今還未迴。”


    蕭青婉心中了然,便不再問了。


    待皎月挽好了發髻,她隻從妝奩中挑出幾件珊瑚釵環與珠玉,交於皎月插於髻上。


    待整理妥當,蕭青婉移步案桌前,肘襯於桌上支頤,皎月則出門著人去準備早膳。


    等了片刻,便有侍婢端來了吃食,她早上從來吃的寡淡,因此便隻有胡麻粥。


    草草吃上幾口,便放置一旁。


    想起魏王約的巳時,便已不能再耽閣,引了皎月自閣中而出。


    出得府門,便往望幽居而去。


    ……………


    待她前腳出門,吳王便下朝迴到府中,見清漪閣沒有蕭青婉的身影。


    以為她是在府中某個地方閑坐,就不再管了,徑直去往無妄閣。


    吳王到了書房,站至書桌前,鋪箋鎮紙,自己以清水研墨,挽袖拿起一支羊毫,便練起了書法。


    卻隻見他寫了''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


    寫了又寫,終是不滿意。


    突聽門外近侍的聲音,“殿下,屬下有事稟報。”


    吳王聽罷,沒有抬頭,麵上也無表情,隻說,“進。”


    近侍行至他麵前,雙手抱拳,躬身行禮後,說道,“殿下讓屬下留意王妃舉動,方才便見王妃出了門子。”


    吳王眉宇輕斂,麵部抬起,望向侍衛道,“你去盯著點。”


    近侍抱拳稱是,自閣中而出。


    吳王沉思半晌,良久方才撫平眉間川色,繼續寫那幾個不滿意的字。


    …………………


    望幽居,蕭青婉站在門前踟躕幾分,終於鼓足勇氣,踏上那門前的台階。


    進得裏間,見得那前台掌櫃,便上前詢問魏王雅間。


    那櫃前聽說是魏王,便喜笑顏開,立馬領著她往樓上去。


    引著來到魏王雅間,進得門來,繞過那碧紗櫥,入目的是清幽雅致。


    芳香馥鬱的檀香撲麵而來,帶給人極好的適感。


    魏王站在窗前負手而立,見有聲響,立馬迴轉頭來,溫潤如玉的麵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隻說道,“你來了。”


    便無話可說,趕緊招唿著蕭青婉坐下。


    她便也不再客氣,行至那紫檀木案桌前坐下,魏王自茶壺中倒了一杯白露,遞到她跟前,“這是你往日喜歡喝的?”


    他麵容依舊溫潤如常,蕭青婉接過那茶,用蓋子撇開那浮沫,呷了幾口,便擱至桌上。


    蕭青婉抬目望著房中裝飾,那邊小方幾上有一白瓷花瓶,上插著幾株蘭,倒也是雅致。


    牆上入目的是那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還有幾張不知名的墨寶。


    吳王的聲音這時在耳邊響起,“你這些日子可還好?”


    蕭青婉愣了一瞬,便轉過頭來,對著扯出一抹笑,“我很好,勞殿下掛念。”


    在蕭青婉眼中他便與那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人無甚分別。


    她對魏王著實沒有好印象,雖不是他害死原主,但與他有著莫大的幹係。


    魏王聽罷,目色下垂,失魂落魄一般,輕輕說道,“阿婉,你非要與我如此疏離?”


    聽他喚自己閨名,蕭青婉黑沉,目中隱含薄怒,瞪向魏王,“如今我已是吳王妃,你當喚我一聲皇嫂才是。”


    沉吟片刻,接著又道出下句,“如此直唿我名,委實不妥。”


    魏王聽罷此言,一手襯在案桌,目色低垂,麵上似有幾分悲傷,“你從前不是這般對我的。”


    蕭青婉心中嗤笑,麵上卻不顯露分毫,“從前是從前,如今到底是不同了,往事不可追憶。”


    魏王抬起頭來,冷笑幾聲,“我以為你對我還是有情的,看來是我多想了。”


    蕭青婉不屑之色已顯於麵上,未想這魏王竟是這般人。


    自己薄情寡義,卻指望別人對她有情,簡直可笑至極。


    冷冷道出幾句,傳入魏王耳膛中,“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魏王聽罷,麵向她的方向,眸中一片清明,麵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良久才問道,“你這是在怪我。”


    蕭青婉沒有答話,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未想他果然還是開口解釋了,“當日是長孫舅舅極力阻攔,我才娶了那閻若雪。”


    聽著這解釋,蕭青婉不知該作何種感想,若非自己有心,別人能綁著他不成。


    她趕忙從椅上起身,正了個麵色,“如今你我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我也不便多作停留,告辭。”


    說罷,盈盈往後退去,任由魏王如何在後麵喚她,也終究是沒有迴頭。


    獨留魏王在雅間惆悵,麵上陰鬱不定。


    蕭青婉出了雅間,帶著皎月加快步伐離開這家酒樓,生怕魏王再追上來。


    來到長安街上,沿街攤鋪林立,喊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有紅粉相邀逛街市的,亦有孩童追逐著某樣玩物。


    她隨意轉了幾下,覺得甚是無趣,便也就順著來路迴府了。


    青色帔子,迎合著柔柔細風輕輕揚起,髻頭釵環左右相撞,激起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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