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終於還是獨自一人走馬上任了:夏侯蘭要去找樊紅菱,趙銳要留在他父親身邊,陳主簿也告老還鄉了。


    臨行前,趙大人倒也爽快,將之前趙雲在黑山繳獲的金銀財寶還了一半給他。


    畢竟趙雲日後就是他頂頭上司了,怎能不盡力巴結。


    常山郡治所在元氏縣,與真定相距不到百裏,趙雲慢悠悠地行了半日就到了。


    新任交接,文書如山一般堆在趙雲的案頭,趙雲每日忙到深更半夜,方才得以休息。


    所幸年關將至,倒也無甚大事。趙雲遇有不懂的地方,便尋主簿一起商量,倒也能夠應付過去。


    隻是這主簿執行能力差樊紅菱不是一星半點,卻是苦了趙雲了。


    轉眼便是春節,漢朝稱之為歲旦。


    官員平時五日一休,過年更是有將近七天的假期。


    趙雲獨坐府中,滿桌子的年夜飯卻隻有自己一人。


    喊那些家丁一起用飯,嚇得家丁誠惶誠恐,寧死不敢上桌。


    趙雲見留著無用,便打發迴家團圓,年後再迴。


    清冷的府中,與府外張燈結彩形成鮮明對比。


    趙雲吃了沒兩口,便來到馬廄。如今馬克竟是唯一陪伴他在此過年的了。


    馬廄中,馬克倍感焦躁,不住踢打馬廄木門。


    趙雲趕忙前去製止,誰料馬克踢破木門後,徑直衝向大街上。


    趙雲立即展開輕功追趕,可人哪跑得過馬。


    馬克跑發了性,渾身散發白光。不多時,便衝進了街上嬉鬧的人群中,左衝右突。


    趙雲幾個蹬步,躍上了馬背,幾次教訓方才將馬克製住。


    所幸馬克很有靈性,雖有衝撞,卻隻有幾人受了點輕傷。


    趙雲趕忙令百姓將受傷人員送往就醫,醫藥費自是掛到郡守府上了。


    趙雲又是賠罪,又是詢問傷情。


    趙雲上任雖然不久,可是百姓也清楚他是個好官,加上積極賠罪,哪裏還會追究,有的甚至感恩戴德,何曾有官向民道歉的。


    趙雲牽著馬迴到府上,馬克卻不斷後退,任趙雲如何拉扯也不願進府門一步。


    趙雲輕輕撫摸著馬克道:“你是閑的太久,想念戰場了麽?”


    “噅兒噅兒~”馬克不斷發出聲音,似是表示讚同。


    “我也挺想念的!”趙雲忽而歎口氣道,“我也煩每天對著那一堆文書,我是武將來的!再忍忍,等忙完這陣,咱去打山賊!”


    趙雲好說歹說,總算將馬克勸迴馬廄。


    新年伊始,趙雲年假結束,複又投入無邊的文書工作中。


    趙雲每日奮筆,總算告以段落。


    袁紹一紙文書下達:加征賦稅!


    趙雲暴脾氣當即上湧,倒不是因為工作沒完沒了,而是百姓的狀態他太清楚了,根本不可能再承受更高的稅收了。


    趙雲接連上書,得到的卻是更急的催促。後來更是,倘若延誤時日,當論罪處置。


    趙雲兩頭為難,不禁罵道:“活該你官渡之戰,被曹操打出屎。”


    “豎子,不足與謀!”


    “老子效仿關二哥,掛印封金!”


    “封金?呸!那是老子打土匪得來的!”


    趙雲越想越氣,越想越煩。


    最後,騎著馬克戴著那些金銀,連夜挨家挨戶散發。散完再取,取了就散,那些人家窮,那家人心善,趙雲連日處理政事,一清二楚,專往這些人家散。


    一夜過去,趙雲累得大汗淋漓,馬克倒是跑得發歡。


    待金銀散完,趙雲所幸也不迴府了,直接縱馬出城。


    他也不知該往何處去,信馬由韁,一路南下,走得越遠越好。


    此刻他隻覺無拘無束,心胸放鬆,天地寬廣,一掃之前的憋屈。


    瞎逛了幾日,趙雲也不知自己到了何處,人馬皆乏。人倒還好,可馬克沒了精飼料,不多久連道都走不了了。


    行出數裏,趙雲終於到了一個小市鎮,他喜出望外,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


    可誰知這市鎮家家破敗,空無一人。趙雲不禁有些喪氣,隻得繼續趕路,但見沿途稻田龜裂,盡是荊棘敗草,一片荒涼。


    一人一馬又走得一陣,隻見路邊躺著數具屍體,肚腹幹癟,四肢細得可見關節,顯然是活活餓死。越走餓殍越多!


    趙雲心中既悲又驚。悲的是亂世人命不如狗,驚的是再這樣走下去,自己也要成為餓殍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已漸黑,遠處有白煙嫋嫋升起。趙雲大喜,有煙的地方就一定有人。


    趙雲立即崔馬前去,隻見一處殘壁斷垣中,三五個個衣裳襤褸的漢子


    正圍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沸湯,正在鍋底添柴加火。


    他們聽見牆外腳步聲至,立馬警覺:“誰?”


    趙雲聞著鍋裏飄來的香氣,舔了舔嘴唇,道:“幾位大哥,在下行路至此,腹中饑餓,想討幾碗熱湯喝喝。哦,我這有錢,有錢的!”


    那幾個漢子見狀問道:“就你一人麽?”


    “就我一人,還有這匹馬,分我一點點就行了!”趙雲乞求道。


    那幾個漢子聞言一喜,道:“好事!好事!快進來吧!”


    趙雲立即進入,將錢遞與眾人。


    其中似是老大模樣的人將錢拒了,道:“這東西在這沒用!”


    趙雲訕訕將錢收起,接過一名漢子遞過來的熱湯。


    湯剛挨著嘴,趙雲忽感覺不對勁。


    “喝啊!快喝啊!”這幾名漢子極其熱情地勸道。


    趙雲依言喝下,幾名漢子看在眼裏,喜上眉梢。


    趙雲將空碗遞出,道:“再來一碗!”


    其中年紀最長的漢子卻道:“我們的吃食也不多了,再說了,阿兄不困嗎?”


    趙雲聞言,大驚。


    “你……”話未說完,趙雲緩緩癱倒在地。


    “嘿嘿……這兩腳羊比起屋裏那隻可差得遠了,不過更有嚼頭,留著明天吃!先搬進裏屋。”一名漢子笑嘻嘻道。


    他們也是餓得久了,竟是聯手才將趙雲搬進屋裏。


    “我們是先將這小娘皮吃了,還是將外麵那匹馬吃了!”


    “馬吃草還能養一陣子,人經不住餓,一兩天就落膘了,先將這小娘皮吃了!”


    “他們竟要吃人!”假裝暈倒的趙雲心中震驚不已。


    “咱們先去把那匹馬牽院裏來。”


    不多時,院外馬嘶聲,人叫聲互相應和。


    “哼,就你們也能抓住馬克?”


    趙雲緩緩睜開眼,發現旁邊還倒著另一個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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