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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京酒肆多家,且多是杯盞繁雜,用餐的人多,論菜品比較精致,有提供安靜雅間還能邊聽曲兒的,一家名為“朱記飯莊”的酒家獨得好評。


    朱記酒好菜也好,這家釀製的杏花村汾酒是長京有名的醇酒,別說蒸熊掌、蒸羊羔、蒸鹿茸,隻要你說得出來,什麽樣的山珍海味都能給你做出來,連宮裏的禦廚也不過如此,故此廣受貴族門閥的歡迎。


    廂房內,此訪歌女會竹笛和琵琶奏曲,有首曲子名為《姑蘇行》,清韻婉轉,時而輕快,時而澎湃,此起彼伏,旋律久久悠揚不絕,提神又悅耳。


    廂房內隻有楚暝和妙止風二人,曲終罷,楚暝解釋道:“此曲原詞講的是詞人對姑蘇城的難忘,曲子徐徐吹奏,恍如入夢,借此表達了過去的美好迴憶和對故鄉的思念。”


    止風聽了眼中有些濕潤,她想家了,她從來沒有離家這麽久,而且無望歸期。


    她忽然頹喪著臉問:“你娶了我,以後也還會有別人嗎?”


    雖說出身皇家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不過她父皇卻一生隻娶了她母後一人,她想,世上這樣的男人,應該很少吧。


    想起小時候,她問母後同樣的問題,問父皇為什麽沒有別的妃子,母後說:他敢?腦袋給他擰掉。


    她聽得哈哈大笑,決定以母後為楷模,不過後來長大了她便知道,父皇不是怕了母後,而是他心裏隻有母後,胸中溝壑傾其天下,眼中深情再容不下別人。


    楚暝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悠然笑道:“一整天都在瞎想些什麽,我自小遭遇毒殺,落水,暗箭射殺等十餘次,落得個體弱多病,禦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我便虛度光陰,不問政事,女人更是一個都不想娶。是你讓我改變了主意,有你一個我頭都大了,再來一個豈不是要我的命?”


    她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答:“騙你我是烏龜王八蛋。”


    十二歲那年,皇祖母見他整天抑鬱,便將他母親被刺殺的真相告訴他,讓他帶著希望活下去,後來去了外祖父的駐地薊北軍營曆練,也混跡江湖一段時間,和武功高強的人學了些武功,強身裨益,大有好轉。迴來長京,他明裏風花雪月,暗裏卻培養了不少暗樁和眼線,從未停止找證據,為的就是等待時機報仇。


    當年自母後去世後,外祖父身為大將軍,恐有心之人暗害,功高震主,自古兵權過大的忠臣都沒有好下場,立開國郡公府留二女兒在京,皇帝拿捏著司徒家命脈,心裏自然就放心許多,他司徒靖便自請去薊北封地鎮守,遠在邊疆不會反也不敢反,家中變故一走就是十年,隻得皇帝宣召,才能迴京。


    所以說,皇帝對自己的兒子楚暝是又愛又顧忌,顧忌的是他母家司徒家的勢力,卻由於要製衡當朝司馬相國和皇後一黨,司徒家也必不可少。


    妙止風心想,楚暝的身世也是複雜,能活到現在,不換上偽裝,練就一副鐵石心腸怎麽能行?所以那次在青龍山見他殺人,她認為,他心是狠的,在周圍他認識的人裏,他都是裝出一副浪蕩公子的死樣,而麵對她的時候,從來都沒裝過或者說不屑於裝,可見楚暝對她向來是放心的,不過她發現自己開始逐漸依賴他了,怕自己再離不開他,心裏隱隱惶恐。


    楚暝對她好,卻是因為她心思單純不會想著害人,雖說剛開始性子刁蠻了些,但他給的東西,她會很珍惜,他覺得對她好還算值得,最主要的是,以她的腦子,算計不過他……


    這是相識以來,兩人第一次交心的談話,得到滿意的迴答,止風心中陰霾一掃而空,她開心的吃起了桌上的東西,抓起一隻雞腿啃得甚是有滋有味。


    楚暝在一旁給她倒了杯酒,貼心遞過去:“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止風覺得雞腿加的辣椒太辣,順手接過那杯酒將其喝完,誰知道嘴裏更辣了,“噗”一口氣,噴了楚暝一身。


    罪魁禍首指著楚暝,捧腹哈哈大笑,楚暝冰山臉盯著她,他頭發衣服都濕了,一向愛幹淨的祁王殿下拳頭握得緊,還隻能忍氣吞聲,看她在鬧。


    忽然,外麵大街上傳來一陣喧鬧聲,是契丹等外邦民族的使臣們,帶齊了禮品向我朝進賀。


    洛桑推門進來報:“主子,陛下命人送來帖子,道是明日將於鴻鵠殿宴請使臣,還請文武百官及眾皇子務必到場。”


    楚暝接了貼子來看,洛桑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主子如此狼狽,這是王妃的傑作?”


    止風笑的前仰後合,洛桑朝她暗自豎起大拇指,“惹了我們殿下還能活得安然無恙的,恐怕就隻有王妃你了。”


    “笑什麽笑,滾出去!”


    楚暝丟了一隻豬蹄給話多的小護衛,那家夥動作像小狗似的一嘴叼住,嗚哩哇啦的道:“謝主子賞賜,我馬上滾。”然後利索地滾了一圈,人就不見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過後,都是外邦小國來南楚朝賀之期,無非就是接待使臣,延續和平條款,讓他們繼續獲得南楚的庇護,南楚也可和他們共享經濟往來,引進上好的絲織品和造紙、香精香料提純等工藝。


    鴻鵠殿內高闊寬廣,宴賓專設,容百人落座,廳中可觀歌舞。


    王宮豢養了一批舞姬,早早便開始備歌舞,不過聽說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領舞的人不是普通舞姬,而是祐郡王之女祥寧縣主,年19歲,她是皇太後的外戚侄孫女,當年差點指婚給楚暝,是女的看不上他那個廢物病秧子,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肯訂親。


    如今見得楚暝意氣風發,身體似是也好了,為人上進,不再渾渾噩噩,儼然是皇子中最惹人喜愛,人中龍鳳的模樣,祥寧自從踏入大殿,目光就有意無意的遊弋在楚暝身上。


    好馬不吃迴頭草,這個時候知道後悔了?


    皇親貴戚可帶家眷參加宴飲,楚暝身穿皇子的裝扮出席,身旁坐著妙止風,今日場麵隆重,她放棄日常簡約的裝扮,梳起了靈蛇髻,兩邊粉色桃花三隻金蝴蝶發簪,中央發飾配珍珠白貝鈿瓔。粉黛輕施,額頭貼花如紅梅綻放,臉色緋紅如曉霞初升,整個打扮仙靈脫俗,氣韻非凡。


    隨後進來了人,見著聖上遠遠就開始參拜,頭戴卷荷冠,頭發胡子花白,正是楚暝的外祖父司徒靖,千裏之行,方才迴到長京。


    見完了禮,司徒靖也不顧別的,直接朝他外孫撲了過來,一把將楚暝擁住,激動的拍了拍他的肩背,開懷大笑道:“我外孫就是俊俏,半年不見,又精神了許多!”


    楚暝那張嘴也是一天吧吧的,誇起自己來從不害臊:“那還不是見外公平安抵京,做外孫的高興,這不,我一高興,就又長得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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