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隻剩下顧真和頭發亂的像個雞窩一樣的程曉磊麵對麵坐著,大眼瞪小眼。


    “你不吃嗎?”程曉磊叼一個包子,手上還剝著一顆茶葉蛋,含糊不清道:“這個油餅歸你了!”


    顧真啞然失笑:“我不餓。”


    程曉磊看見了顧真床頭的餅幹袋子,裏麵已經空空如也,於是相信了顧真的話。


    男生的飯量很大,但是顧真買的早飯量更大,程曉磊吃的肚子撐起來了,也隻是吃了一半。


    “別停啊,繼續吃,不然多浪費啊。”顧真將水杯遞給程曉磊,讓他緩一緩。


    程曉磊搖頭,長發從耳朵兩側滑落到臉頰上,他打了個飽嗝:“太撐了,我不行了。”


    沒辦法,顧真隻能將剩下的東西打包起來,看看外麵是不是真的能遇到流浪狗,投喂給它們了。


    程曉磊看著收拾餐桌的顧真,突然笑了:“昨天王汶月來敲門,要和你聊天,我說你睡著了,讓她別打擾你。”


    顧真先是一愣,原來自己睡著之後竟然還有這麽檔子事情,可又一想,今天早上遇見王汶月,她還是那麽的從容淡定,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這樣的人,可真是可怕。


    顧真隻顧著想事情,沒有迴答程曉磊,程曉磊於是又找了個話題:“然後我看她守在門口,好像是想看看我們到底是真的睡在一起,還是假裝的……於是,我……”


    程曉磊故意拉長音,顧真果然中計,她越過餐桌,一把揪住程曉磊衣領,程曉磊想躲,伸腿絆倒了顧真。


    於是顧真直愣愣撲過來,壓在了程曉磊身上,而程曉磊想要去扶她的手就推在了顧真的腰上,再往上一點點的位置。


    那一瞬間,兩個人都定格了。


    顧真覺得自己正在以一個奇怪的姿勢保持平衡,自己身下的這個男人的手臂剛好是個重要的著力點,她隻需要借著這股力先將兩隻腳平穩著地,再一點一點站直身子。


    而程曉磊想的卻是,顧真怎麽這麽瘦,隔著厚厚的毛衣仍然可以摸到她的骨頭似的,不對,食指邊緣的部分好像有點軟……


    程曉磊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他把視線轉向別處,手指不動聲色的下移到安全地帶。


    “快起來,別鬧了啊。”程曉磊率先求饒。


    顧真按照剛才腦海裏擬定的著陸方案一點一點站起身來,然後一個反手繼續揪住程曉磊的衣領。


    “你昨天晚上到底……咦,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程曉磊雙手舉高:“我投降,昨天晚上我就是和門外的王汶月耗著,她走了之後我就走了,啥都沒幹。”


    顧真早上醒來的時候衣服還完好的穿著,可想而知程曉磊確實沒對她做什麽,再看程曉磊眼底的烏青……


    “那你是幾點迴去的?”


    程曉磊不記得了,搖搖頭說:“我迴去之後,看了會書,天就有點蒙蒙亮,我才睡覺。”


    說著,程曉磊打了個飽嗝,滿足的伸個懶腰:“我迴去補個覺,你參加完會議,迴來喊我啊。”


    冬天的早晨蒙蒙亮怎麽也得五點多了,不知道是王汶月守得那麽晚,還是程曉磊學的晚,他都需要好好睡一覺。


    看著程曉磊長發披肩的模樣,顧真莫名其妙開口說一句:“過了正月,可以剪頭發了。”


    程曉磊甩了甩自己的秀發,迴眸一笑:“這樣不酷嗎?”


    相比於韓式、日式美男長發模樣,顧真更喜歡短寸,那樣的男人看起來堅毅、果敢,值得用所有美好的詞匯去描述。


    但是程曉磊,他什麽樣子和自己並無關係,顧真想要收迴那句話,但眼下卻不行,隻能敷衍道:“酷,很酷。”


    “切。”程曉磊扭頭走了,顧真關上門,洗漱換衣服。


    八點半,顧真和徐光華一起下樓,王大年和王汶月正在旅店門口等著。


    雖然經曆了早上那件事情,王大年明顯還在氣頭上,但也不好再發作,於是四個人坐一輛三輪車前往省教育廳。


    徐光華將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坐的筆直,生怕衣服上出現褶皺。和他相比,王大年則顯的十分邋遢,盡管王大年已經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因為沒有用箱子疊放而皺皺巴巴,早上和豆花的時候又滴了兩滴湯在衣領那,看起來有些埋汰。


    王汶月則不一樣,她穿著時下流行的小皮夾克,黑色皮料的褲子,不知道是不是沒穿棉褲,兩條小腿纖細筆直,就是有點發抖。


    但不妨礙遠遠看過去,稱其窈窕身姿的現代裝扮美女。


    而顧真穿著樸素,是陳素雲自己為顧真改動的棉服,雖談不上精致,但是樣式簡單整潔,十分入眼。


    一行四人路上都假裝看窗外,實際上為了避過尷尬的交流,除了王汶月偶爾故意和顧真搭話之外,一路上都安靜無比。


    省教育廳的建築是許多年前遺留下來的舊居改造的,貼在牆皮外新型的建築材料,將舊居翻新,內裏裝修,一下子煥然一新。


    門口有接待和登記的人,和安排住在旅店的人一樣,都是組織部門的人,顧真一行四人登記完畢後,準備入場。


    顧真和徐光華作為正式被邀請的,坐在大會堂靠前的位置,而王大年和王汶月被安排在最後,不僅聽不見開會內容,來來迴迴的人總是開關門,這裏坐久了都凍腳。


    “爹,你是顧真的語文老師,既然他們都讓咱們來了,也得給咱們安排個好座位吧?”王汶月縮著脖子,表達不滿。


    王大年卻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在集訓班他敢當眾找徐光華麻煩,可到了這裏,在座的各位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王大年攥著自己衣服角不敢說話。


    整場會議並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按照塊區劃分之後的討論組才是重頭戲。


    省西北地區的人被分到一組,顧真和徐光華向著小組的代表那靠近,王大年瞅準機會拉著王汶月也靠了過來。


    眾人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圓桌很大,總算有了王大年和王汶月的位置。


    先是自我介紹環節,眾人依次介紹,輪到顧真的時候,她淡淡的說了句:“我是營子鄉土樓子村中學的顧真,現在鄉鎮聯合集訓班學習。”


    其餘的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顧真這個名字讓整個桌子的人都不得不向她投過去熱烈的眼神。


    顧真的名字在語文這一科目上,已經快要封神,然而顧真自己卻不知道。


    徐光華剛要接著顧真介紹,王大年插縫先開口:“大家好,我是顧真的語文老師,來自土樓子村,眾所周知,顧真兩次考試,作文均取得好成績,這與我對她的教導和她自己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大約是顧真這個名頭太唬人了,即便王大年通篇都在自誇,竟然都沒有人打斷他,而是滿懷敬意的望著他。


    劇本不應該這樣,顧真給徐光華使了個眼神,徐光華馬上會意。


    “王老師……王老師,不好意思打斷您一下,時間寶貴,我看咱們還是討論一下今年高考的命題趨勢,整理意見,等一下在開總會的時候才能提交成果,展現咱們西北地區的教育優勢。”


    有好事者問:“你是誰啊?這位是滿分作文學生的語文老師,讓他多說一說,我們多學習才對!”


    徐光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顧真集訓班的語文老師。”


    這時又有人說話了:“哦,這個是坐在那個學生,叫什麽來著……顧真,對,顧真旁邊的老師,在前排坐著來著。”


    “哎?那剛才那位王老師坐在哪了?”


    王大年麵色有些尷尬:“我覺得悶,坐在後麵比較透氣……”


    顧真意味深長的笑著,徐光華漸漸掌握話語權:“通過我對顧真這位學生的了解,她能獲得滿分作文完全是憑借著她自身深厚的曆史文化和文學修養,輔以大局觀,才能寫出如此超前優秀的文章。”


    “哦?那這次作文,顧同學寫的是什麽內容。”有人提問。


    顧真迴答:“科技引領生產力。”


    “科技?現在農業是國家發展的主流,糧食最值錢,是硬通貨,什麽科技……”


    許多人並不認可顧真,無論是她的滿分作文還是現在這篇科技文,他們理解不了的東西,就一定是空想,妄想。


    顧真見慣了這樣的人,他們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卻是一直危言聳聽說螃蟹有毒的那些人。


    徐光華聽不得別人詆毀顧真,他冷冷道:“這篇作文,顧真距離滿分僅僅少二分,有本事你也寫一篇高分作文出來,再來評論我的學生。”


    那人不說話了,嘴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卻不敢大聲說出來。


    徐光華於是繼續說:“有興趣的老師們可以訂,閱新華日報最新刊的報紙,顧真的作文將再次刊登。”


    “太厲害了,快讓學生自己說說,她是怎麽做到的吧?”


    “對啊,比老師還厲害!”


    王大年灰溜溜的坐下,想插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王汶月沒了倚靠,也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失去存在感。


    顧真故意捧徐光華:“還是讓我的語文老師說吧,我們討論了很多想法,和大家分享。”


    語文老師?王大年又來勁了,自己還有機會?


    “我的語文老師,徐光華。”


    顧真故意在說語文老師的時候咬字重些,氣的王大年差點將手裏的拳頭砸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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