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真做了噩夢。


    她夢見她又重新迴到了前世,雙腿截肢,躺在床上無人問津,獨自腐爛。


    狗,男女的笑容,王汶月的嘲諷,對母親的愧疚讓她在夢裏歇斯底裏的大喊。


    陳素雲坐在她身邊,拿著濕帕子為她擦汗,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焦急。


    “真真,你有點發熱。”


    顧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來昨晚上在樹林裏受涼了。


    陳素雲將顧真的手重新塞迴被子裏,將被子捂得嚴實,又拿著勺子喂她喝水。


    顧真張著嘴巴,像是等待哺喂的燕子。


    陳素雲喂顧真喝完水,對顧真交待:“我去衛生室買點藥,馬上迴來。”


    “嗯。”


    顧真有氣無力的應著。


    她看了看時間,現在應該已經上課了,不知道同學們見不到她,會怎麽想。


    不知道程曉磊會怎麽想。


    顧真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個吻,以及她脫口而出的那麽傷人的話。


    可是她心裏,一直希望有人站在她這一邊,無論她做了什麽。


    但現在看來,那個人是誰,都不會是程曉磊了。


    程曉磊的眼神涼涼的,仿佛很厭惡自己,他也是個小混混罷了,有什麽資格厭惡自己?


    顧真迷迷糊糊想了很多,再一睜眼,陳素雲已經迴來了,手裏拿著一個紙包包著的藥片。


    顧真吃了藥,繼續昏睡。


    陳素雲守在顧真身邊,縫補一下衣物,鍋裏煮著粥和雞蛋,一切都安靜的沒有聲音。


    顧真醒來的時候,梁叔也來了,她動了動嘴唇,有點幹的生疼。


    陳素雲扶她起來,喂她喝了水,汗已經消了,燒也退了,顧真感覺到無比清醒。


    “梁叔。”


    梁叔應了一聲:“真真,我路過學校,你們班主任說你沒來上課,我過來看看你。”


    顧真點點頭,陳素雲已經盛了一碗粥和剝好的雞蛋,端到顧真麵前。


    陳素雲輕輕吹了吹,然後喂到顧真嘴邊。


    顧真的眼淚落到了勺子裏,止也止不住。


    陳素雲急了:“咋了?哭啥?哪難受和媽說說。”


    梁叔也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拿著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把衛生室的人找來,這藥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吧。”


    顧真忙喊住梁叔,嗚咽道:“梁叔……我沒事,我就是……想哭一下。”


    顧真覺得累了,她重生之後做了很多事,撮合母親和梁叔,幫梁叔建廠,和王汶月鬧翻,報複方遙……


    她太累了,撲進陳素雲的懷裏,感受到踏實的溫暖才讓她安定下來。


    梁叔把陳素雲手裏的碗筷接過去,陳素雲輕輕拍著顧真的背,幫助她順順氣。


    “真真,有什麽事就和媽說,有媽在呢。”


    顧真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慢慢調整著自己的情緒歸於平靜。


    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情,顧真也一連幾天都無精打采的。


    梁叔的雲華自行車零件廠定在了中秋節那天開業,同時那天也是梁叔和陳素雲舉行婚禮的日子。


    顧真數著天過,還有半個月。


    梁叔越發的忙,接陳素雲去鄉上量尺寸,做婚服,還要顧著廠房的裝修,招聘工人。


    勝在這一切都在梁振華心裏排練過無數遍,他辦起事來有條不紊,不用顧真和陳素雲操心。


    顧真病好的差不多了,卻還想在家躺著,陳素雲親自把她送到學校,去找校長解釋了一番,目送她進教室。


    顧真不畏懼與同學們打交道,王汶月、曹雲飛或是方遙,這些人都不在她的眼裏。


    她畏懼什麽,或者說抗拒什麽,她自己也不清楚。


    進了教室,餘光瞥到程曉磊的座位上沒有人,顧真鬆了口氣。


    她在眾人的注視下,坐在教室後座,直接趴在桌子上,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方遙仍舊打扮的光鮮亮麗,被眾星拱月般圍繞著,她穿過眾人,看向顧真的眼神裏很複雜。


    大約是這幾天的時間,讓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被軟化,被磨平。


    正如方遙所想,她不恨顧真,她隻是有點後悔,既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後悔自己沒能做更多。


    而王汶月不同,她小碎步挪到顧真身邊,十分關切的問:“真真,我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好點了嗎?”


    顧真對王汶月真是的服氣,自己前世栽在她手裏一點都不冤!


    這樣的心計,這樣的忍耐,即便被顧真戳破了臉皮,還能再糊上一層臉皮的韌勁,顧真可做不到。


    “你煩不煩啊!”顧真吼向王汶月。


    王汶月還是笑著的,眼圈卻紅紅的,似乎十分委屈:“真真,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我到底哪裏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


    顧真聽到班裏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說顧真的壞脾氣,說王汶月人善被人欺等等……


    唯一不說話的是曹雲飛和方遙。


    他們早已見識過王汶月是什麽樣的人了,尤其是曹雲飛。


    他敲了敲黑板:“馬上上課了,請沒有坐迴到座位的同學馬上迴到自己座位!”


    王汶月臉色一變,一邊說著:“那我下課再來找你哦,真真。”


    一邊迴到了自己的座位,還不忘對著曹雲飛笑一下,隻是那笑容讓曹雲飛覺得惡心。


    方遙現在的想法和前世的顧真有些類似,她不願意去麵對不堪迴首的迴憶,她想逃離這一切,擺在麵前最好的機會就是上大學。


    張曉麗有些蔫蔫的:“我爸媽說等我念完書要麽去讀個中專以後當村裏的老師或者衛生室的護士,要麽就嫁人吧,讀完高中能要的彩禮更多……”


    周春會也有同樣的煩惱:“我可能連中專都讀不成,上周末我爸媽帶我去相親了,對方是個養豬的,家裏養了將近十頭豬,挺有錢的。”


    張曉麗捂住鼻子:“那你豈不是要天天喂豬,打掃豬圈,下次見到你你會不會一身臭味?”


    周春會聞言趴在桌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方遙趕忙安慰她,又埋怨張曉麗不會說話。


    張曉麗歎口氣:“我不是不會說話,我說的是事實,我們哪有你的命好,家裏有錢,獨生女兒,爸媽又寵著你,上大學的名額也能買到……”


    方遙這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人各有命,自己爸媽為自己安排好了前路,一切看起來都那麽順利,而其他人的人生,不一定都是簡單模式。


    整個教室裏隻有方遙他們三個在閑聊,似乎‘買名額’這種事並非什麽不能公開的秘密,顧真即便不想知道,也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隻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來年春天,一場雞瘟讓方遙家的養雞場賠的底朝天,他們一家人為了躲債搬走,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也不知道方遙的大學夢到底有沒有實現……


    張曉麗拍了拍周春會:“別哭了,大不了咱倆一起去打工,我其實也懶得讀書了,我聽說有個自行車零件廠招工人,待遇優厚。”


    周春會擦了擦鼻涕:“是叫什麽‘雲華’零件廠嗎?我也聽說了……”


    方遙嗯了一聲:“我聽我爸說,那個廠長申請了國家政策扶持,生意規模做的挺大!”


    “那說明,如果去廠子工作,應該會很穩定吧?”周春會問,眼睛裏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發著光。


    方遙不確定的說道:“好像廠子開業那天還是廠長的婚禮,我爸被邀請去了,我到時候也去瞧瞧,幫你們打探打探消息。”


    “好!”


    顧真已經無心再聽,因為程曉磊的身影出現在後門,他也看到了顧真,腳步在門口頓了一下,然後走進來坐在桌前。


    顧真故作輕鬆,伸個懶腰,轉過頭去背對他。


    所以程曉磊是什麽時候又離開的,顧真也不知道。


    其實這樣也挺好,顧真心裏對自己說,這樣就迴歸到了她重生的時候,和程曉磊毫無瓜葛的時候了。


    顧真揮散自己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收拾起書包,繼續逃課,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父親身亡的真相,還在於德誌口中,以前顧真還指望著通過程曉磊去找於德誌,現在……不過顧真想到了另一個人。


    袁夢潔。


    如果袁夢潔知道自己和程曉磊鬧掰了之後,一定會‘大發善心’的幫助自己聯係於德誌吧?


    顧真搭上了去鄉上的班車,今天不是集市,所以人不算多,但夢潔理發店裏麵仍然有不少小姑娘。


    袁夢潔手持卷發棒,正在為一個小姑娘卷發,瞥到顧真進來,手抖了一下,差點把藥水抹多。


    她囑咐了雇傭的小學徒幾句,將手裏的藥水盒甩給了他,然後擦了擦手,走到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顧真又往顧真身後瞥了瞥。


    “磊哥沒和你一起來?”


    顧真迅速反應過來,程曉磊這是沒跟這些人說倆人鬧掰了的事。


    “沒有,我自己找你有點事。”


    袁夢潔笑了,露出好看的酒窩:“說吧。”


    “你認識於德誌嗎?我想找他。”


    袁夢潔這下笑的更大聲了,她突然問:“磊哥放心讓你一個人找於德誌?你和磊哥是不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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