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利卡曆代族長的繼承儀式,是要在幽靜無風的禁閉室內,用摻了至親骨肉血液的墨汁,在身上紋上四爪的青龍刺青,以示對斯穆特皇族的忠誠。


    而全身紋上一條巨大青龍,所需要的血液是一名成年男子身體血量的大半。


    庫克就是在這樣殘忍的繼承儀式的條件下,成為新一任族長的。


    但他童年時候,卻並非這般殘忍嗜血。相反,庫克的性子軟糯,見到陌生人甚至連招唿都不敢打。至於他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一切起因都要從那件事說起……


    幼時的庫克是族長之子,享受著優渥的待遇,但卻並不受族裏人的待見。因為,他的生母不是本族人。


    表麵上,賽利卡的族人礙於他族長之子的身份,都是恭恭敬敬,沒有一絲輕視。但背地裏,卻因為他外族人的母親,對他指指點點,甚至無視他的存在。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庫克,孤獨膽小而倔強。但,隻有一個人會無條件的嗬護他,愛護他,那就是他的母親——項荷。


    項荷是楚氏家族送來,與賽利卡聯姻的女子。為了促進兩族的利益往來,項荷被迫嫁給了賽利卡的現任族長,也就是庫瑪緹,庫克的父親。


    可是項荷並不愛這個冷漠無情、殘忍粗暴的男子,她愛的是楚家那個和藹英俊,為人友善的族長楚項嵐。


    隻是,郎無意妾有情。


    出身氏族邊緣的項荷和天之驕子的項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身份懸殊的他們,即使是青梅竹馬,卻也直得把情緒深深地藏在心裏。


    在楚項嵐娶妻後,項荷也死了心,嫁到了賽利卡。


    起初,庫瑪緹對這個新進門的妻子,還有幾分憐惜和尊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夫妻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最終,在發現妻子的心吊在一個自己十分痛恨的男人身上時,庫瑪緹終於爆發了。


    “又是楚項嵐!那個男人究竟有什麽好!”


    作為世家,同樣身為各族的新任族長,大家自然會把他們進行比較。


    但,有比較就有高低。


    庫瑪緹的個性強硬,崇尚武力,做事情沒有遠瞻性,相比之下,楚項嵐則為人溫和,他行事謹慎,推崇和平,更容易受到族人的愛戴。


    一開始,隻是路邊聽到的閑言碎語,庫瑪緹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漸漸地,身邊的下人、服侍的侍女、甚至族內長老,私下也開始竊竊私語,常背地裏將他與楚家領袖相比較,更有甚者,將家族這兩年的衰敗全數怪在他的頭上,這叫人怎麽忍得住!


    他自詡是一個驕傲又自尊的人,但對家族卻是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可如今,一腔熱情,卻換來族人百般嫌棄、萬般汙蔑,讓他處處低人一等,叫人怎麽能忍!


    如今,就連下嫁的妻子,心裏想的也都是那個楚項嵐!


    庫瑪緹揮舞著皮鞭,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項荷的身上,庫克想去阻止卻被仆人死死按在地上。


    “母親!”


    他哀嚎,卻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疼愛自己的母親被打的血肉模糊!


    “求求你,放過她吧!”


    “求求你!”


    耳邊傳來的乞求與哀嚎,刺激著庫瑪緹的神經,他的表情漸漸扭曲,似乎有種無名的快.感在釋放,似乎那哀嚎越響,心裏便越痛快。


    至此之後,項荷便時常受到庫瑪緹的毒打,而庫克也成了酷刑唯一的觀眾。


    他也曾教唆母親去反抗,隻是那男人給予的恐懼早已印入兩人靈魂深處,無法抹滅。


    久而久之,庫克變得麻木。他再也不會哭叫,變得沉默寡言、孤僻、不願與人親近。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讓母親擺脫那魔鬼的折磨。


    項荷何曾不想反抗,可她隻是個弱女子,對於這場婚姻,她無力反抗,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為了她的孩子也為了那個男人的訴求和平的願望,她選擇了默默承受。


    母親所傾注的所有的愛,是庫克童年生活唯一的亮光。但,這微弱的亮光,卻在一夜間,消失無蹤。


    正真的變故是在庫瑪緹發動夜襲的那晚。


    態度激進的庫瑪緹和保守派的長老們產生了衝突,甚至有人傳出,長老們要罷黜庫瑪緹族長之位的謠言。


    流言也許並非真實,但卻刺激著庫瑪緹敏感的神經。最終,它變成庫瑪緹發動夜襲的真正導火索。


    借著給兒子庫克過成年大禮的契機,庫瑪緹邀請了楚家族長——楚項嵐赴宴,並借機將他們徹底抹殺!


    他暗中調動了不少死衛,潛伏在宴會中,隻要他一聲令下,蟄伏的士兵便會立刻出擊,將楚家族人統統拿下。


    宴會從邀請到座位的分配都由庫瑪緹親自監督甚至操辦,為的就是萬無一失。


    宴席當天,一切都很順利。


    興許是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庫瑪緹麵對著楚項嵐竟也笑眼盈盈。


    可庫克知道,這是笑裏藏刀。


    接下來的慶祝、宴食,庫克始終都挎著張臉。這點引起了楚項嵐的戒心:“今日是公子壽辰,可是公子看上去似乎並不高興。”


    “內子性情冷淡,平日裏也是如此,不必擔憂。”庫瑪緹麵上幹笑著,暗地裏卻狠狠剮了眼庫克。


    庫克無動於衷的看著庫瑪緹,此時他就像個提線木偶,隻要乖乖成為他手中的棋子就好。


    除了庫克以外,異常的還有項荷。


    她站在庫瑪緹的身邊,眼神淡淡,麵對昔日的青梅竹馬也沒有半絲欣喜。即使項嵐主動上去攀談,項荷也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似乎在有意迴避他。


    處於擔心,在宴會上,楚項嵐總是有所打量的看著項荷。而他這個舉動也被庫瑪緹看在眼裏。


    心中的嫉妒不斷堆積,終於在項嵐想再次打聽昔日舊友的情況時,庫瑪緹發作了。


    他給出暗號,瞬時,侍衛便有意圍剿上來,正當楚項嵐終於覺察到不對勁時,庫瑪緹已經亮出袖口的匕首,向麵前的楚項嵐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利刃即將刺向楚項嵐的胸口時,一抹俏麗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那嬌弱的身軀、盈盈的腰肢、纖長的手指,此刻竟獨獨生出幾分氣勢。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眼神裏,柔情湧動。她看向庫克,微動的嘴唇似乎輕微地說了一句祝福。


    ‘生日快樂。’


    頃刻之間,血液噴湧。項荷筆直地倒在血泊中,沒了唿吸。


    ‘這個愚婦,壞我好事!’


    庫瑪緹怒目圓睜,他拔出腰間的長刀,沒有一丁點猶豫,直直地踩上女子的身體,仿佛踩著螻蟻。


    這一腳,踩得女子背後凹了進去。


    楚項嵐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下一秒一把銀刀便鋪麵而來。他立即舉刀而擋進行反擊,無意間,竟踩中項荷鮮嫩的手掌。


    “我已沒有後路,今日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庫瑪緹提刀而上,他叫囂著,衝冠眥裂。看著項嵐的眼神宛若饑餓的豺狼,要將人活活生吞!


    “父親快走!”看著逐漸圍堵的士兵,楚項雁一麵抵擋攻擊,一麵大叫。敵人早有準備,再不突破,他們怕是都要栽這!


    為了同胞的性命,楚項嵐不敢有任何的猶豫。


    他沒來得及迴頭,沒來得及再看一眼那個為他擋刀的可憐女人,便喚出楚家曆代相傳的霸王戟,帶著一眾親兵筆直地突圍出去。


    “快追!絕不能放走……他、們……”


    話還沒說完,庫瑪緹隻覺得脖頸一涼,緊接著天旋地轉,似乎看到了自己黑色鹿皮長靴還有——


    站在他身後,舉著斧頭的庫克。


    他張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麽,卻覺得使不上力,下一秒便沒了氣。


    看著滾落地麵的人頭,庫克顫抖地抱著自己的肩膀,慢慢地他捂住雙眼,貼在浸滿鮮血的,母親的屍體上,胸腔上下浮動。


    仔細聽、能聽到斷氣般的抽泣。那抽泣越來越響,越來越痛坳,漸漸地竟變了味兒。


    “呃哈哈!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癲狂的嘴角摻雜著淚水與血漬,他揚起頭,狂笑不止:“楚項荷楚項荷!你怎麽那麽傻!那麽傻!那個男人根本沒看你一眼,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不斷拍打母親的身軀,想要將她喚醒。但拳頭擊打在肉上,隻能濺起血水,身下的女子卻再也睜不開眼了。


    等他再次抬頭,青黑的眼眶裏,早已布滿血絲。他斂了笑容,恢複成原來麵無表情的模樣,仿佛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無論是楚家還是賽利卡……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在他身旁,一圈圈墨綠色的因氣正緩緩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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