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雖然算了化解了,心情卻好不起來。


    我沒有甜言蜜語去哄她開心,她也沒有很多話。


    還是冷著臉對我愛搭不理,用沉默來忽視我的存在。


    她總是側著身看向窗外,去欣賞沿途的風景。


    一閃而過的樹,消失不見的人。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曲終人散。


    我的關心像風一樣,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要不要帶你去醫院看看啊!”


    “不用了,管好你自己吧!”


    快樂脫靶了,佳人沉默了,氣氛也不輕鬆了。


    我尷尬的笑道。


    “還是去看看吧!弄壞了我可賠不起。”


    “我說了不用。”


    可能這點傷害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麽,我的傷對我更不算什麽。


    出於愧疚我還是帶她去了醫院,我想拿出自己的態度和責任心給她看看。讓那顆冷漠的心盡快恢複正常。


    “去看看吧!不然我也會成為你嘴裏的渣男。”


    “切!說的你好像不是一樣。”


    “至少我不欠你什麽,欠你的一個大包,我也還你了。”


    “還是不去了吧!一點小傷,沒事的。”


    “那以後要是腦子有問題,你可不要賴上我啊!”


    “你腦子才有問題呢。”


    我又挑起了她的怒火,也遭到她報複。她不僅打了我一頓,還指著我大聲質問道。


    “你有錢嗎?去了之後要是讓你做檢查,你做的起嗎?我發現你是最能裝逼的人。”


    我長這麽大都沒去過什麽大醫院,因為我沒有受過什麽傷。我甚至不知道大醫院是怎麽給人看病的。


    她一連串的輸出直接給我搞懵了。


    我隻能尷尬的笑道。


    “能欠賬不?”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雖然那種笑是嘲諷的意思。


    “嘿嘿!你腦子果然有問題。要不你下去問問看能不能欠賬。”


    “問就問嗎!以為我不敢啊!”


    我說完就下了車,她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你迴來,你腦子有問題啊!”


    “不迴來,我去問問看。”


    隻是想逗逗她,我才不會傻到去醫院問人家能不能欠賬。


    雖然我不知道醫院是怎麽看病的,可我知道那裏不是一般人能消費起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光環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和學校,而最賺錢的地方恰恰也在這裏。


    很多事情想不通看不到,但是體驗過後一切都明白了。


    我不敢走進天使的大本營,隻是想去醫院門口的報刊亭買兩瓶水。


    小彩以為我被拍傻了,緊跟著就追了下來。看我走向了報刊亭後她才停下腳步。


    當一瓶飲料被遞到她麵前時她被氣笑了,又開始習慣性的拍打我的肩膀。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真成了傻子。”


    “那種人生我好像體驗不起,不過兩瓶水還是買得起的。”


    “要不要我帶你去體驗一下啊?”


    “有什麽好體驗的嗎?”


    “就是黑白電視機一樣,沒有豐富顏色,隻有冷冰冰的床鋪和分成三六九等的病人。保證你一秒鍾都笑不出來。”


    “我這種人算幾等?”


    “最下等。”


    “那你呢?”


    “我也是最下等。”


    就在說笑時醫院裏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打著一把雨傘,戴著墨鏡和口罩,穿著一件寬鬆的長裙。


    即使做了偽裝,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她是宋麗,那熟悉的身影和微微隆起的肚皮讓我很驚訝。


    她也看到了我,還看到了我跟小彩的嬉鬧。


    隻是看一眼,她就扶住了眼眶開始逃跑。


    時隔多日,那個日思夜想的女孩再一次出現在我麵前。


    我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執念,放下了過往,一切都結束了。


    可當她在一次出現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虛偽。


    一個照麵,一個眼神,種種過往,種種思緒,瞬間湧上心頭,一秒鍾不到我就陷進去了。


    真的不想放走這個曾經滿懷期待的女孩,所以我不顧一切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想給她一個擁抱,想說一聲對不起,想說很多很多話。


    我的手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道紅印。


    “麗麗你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她劇烈的掙紮,始終逃不開我抓住她的那隻手。


    暴怒之下她又給了我一個大嘴巴子。那個窈窕淑女扶住眼眶,不顧形象的對我指責道。


    “其實我早就應該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隻是想賭一把,賭你會對我好,會愛我一輩子。我曾經也以為我會是你的偏愛,可我沒想到我會輸的這麽慘。你是人嗎?你有心嗎?”


    我滿心愧疚無話可說,也不想解釋什麽。害怕失去,又不想給她添麻煩。


    各種奇怪的想法來迴搖擺,逃避、期望、不舍,在腦袋裏來迴拉扯。


    那副墨鏡被宋麗摘了下來,她眼睛微紅,黑眼圈很重。


    那雙失望加絕望的眼睛告訴我,她忍受著跟我一樣的煎熬。


    她沒有帶著夢想走,而是躲到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療傷。


    孩子也在,她應該是來做檢查的。


    我沒有資格怪她,我雖然沒有想過未來,也沒對未來抱過什麽期望。


    更不敢替她去選擇,如果她選擇生下來,我隻能說,我盡力養活她們。


    可在心裏我還是希望她不要去扛。我知道她扛不動,可惜我也扛不動。


    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開始就輸掉人生,過著跟我一樣的日子。


    給不了父母體麵,給不了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也給不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吃著同樣的苦,遭著同樣的罪,又複製了一遍扯淡的人生。


    宋麗誤會了我跟小彩,而我卻不想解釋。甚至想利用這種誤會讓她徹底絕望。


    麵對她的質問我無話可說,滿眼的期待隻能化作淚水往下咽。


    突然湧起的一腔熱血也在理性下退縮,它一退再退,我害怕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最後我還是放手了,沉默了,低頭了,接受了。


    沒有痛,沒有傷,隻有空。一切都是空洞洞的。


    以前的那個乖乖女,在我麵前徹底破防。


    她開始變得瘋狂,嘶吼著將我向後推了一把。


    “你說話啊!你說啊!”


    我知道此時的沉默是散場的開始,也知道一轉身可能就是一輩子。


    可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無能為力的事我都在慢慢接受。不想這樣無能頹廢,又好像隻能這麽選擇。


    旁邊的小彩實在看不下去了,我知道她覺得我很沒用。


    隻見她低頭點起一根煙,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你誤會了,我們隻是朋友。他也沒你想的那麽不堪,他隻是覺得自己給不了你幸福。”


    小彩說出了我的心裏話,我卻沒有一絲感激,反而忍不住對她憤怒的大吼。


    “別說了!”


    我突然的一聲大吼把小彩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她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那根沒抽完的香煙被她憤怒的彈飛,輕蔑的嘀咕了一句。


    “真他媽有病!”


    她失望的轉身就走,我知道她很生氣,可我真的沒有心力去安慰她了。


    小彩的離開又給了我一次重擊,突然意識到,往後的日子裏真的要一個人走了。


    我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一個最普通的普通人,小彩口中的臭屌絲並不是一種侮辱,她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一眼就看到盡頭的人生路,賺著隻夠養活自己的薪水,吃著維持生命的路邊攤,閑下來時就刷刷手機,迴想往事中的意難平。


    一天又一天消耗著廉價的時間,不會再有任何驚喜與期待。


    然後草草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最好的結局就是有個好心人為自己操辦一場喪宴。


    在別人的一片歡聲笑語中,進入下一個輪迴。


    或者衝進滾滾長江,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那時候我才敢自豪的跟別人說。


    “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去看看大海,去看看別人眼中的春暖花開。”


    小彩的離開讓我們的二人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


    沒有淒厲的哭聲,卻有著怎麽也擦不幹淨的眼淚。


    沉默良久後,我說了一句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話。


    “麗麗!你還好吧!”


    宋麗沒有迴應我,隻給了我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那句不痛不癢的關心,並不是她想聽到的話。


    我並不否認她說的每一句話。我可以不是人,也可以沒有心。


    我強迫她做出選擇,本身就是一種權衡利弊。


    唯一的區別就是,我不是在為自己考慮。


    這也是我堅持的唯一理由,它與愛情無關,隻是想她能過的好一點。


    宋麗沒有錯,陳雪也沒有錯,就連小彩也敢仗義執言。


    唯一有錯的人是我,我覺得我本就不該存在。


    有人說人生最大的遺憾,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而我不是,我在最好的時光裏遇到了最好的人,卻沒有能力留住最後的我們。


    我隻能狠心的將她從自己身邊推開,在滿眼的期待中,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我世界裏消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口頭上的關心,變成了紮進宋麗心中的刺。


    故事的開頭總是那麽美好,可結局往往配不上當初。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我把她帶到了那家網咖的樓頂。


    那是美夢開始的地方,我想把那裏做為噩夢結束的地方。


    穿過幽暗的走廊,進入了殘陽夕照的樓頂。


    除了牆角被微風堆起的垃圾,一切都是空蕩蕩的。心也是空蕩蕩的。


    隻有身前的圍牆護欄對我有些吸引力。


    所以我爬了上去。這是我第二次有了輕生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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