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鍾之後手機響了。是陳雪發起了視頻通話。


    視頻裏的陳雪隻穿了一件清涼的吊帶衫,正趴在床上看書,香肩外露,胸前如雪。


    她沒有避諱我而我卻有些心虛,我忍住心中的波瀾,出言提醒了一句。


    “走光嘍!”


    她嘴角上揚後快速捂住胸口,對我傻傻的笑。


    突然拋出一個略帶調侃又耐人尋味的眼神,邪惡的笑道。


    “想不想看?”


    這話問的我心潮澎湃,我搞不懂她的用意,有可能是逗我玩,也有可能是給我挖坑,想看我出醜。


    我也跟著嘴角上揚,強忍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對她的行為進行了譴責。


    “不想,有什麽好看的,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人,還有哪裏是我沒看過的嗎?”


    “哦!”


    她哦了一聲,就從視頻裏消失了。


    之後換了一件很不得體的外套,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我好恨,我恨自己為什麽那麽嘴賤,我幹嘛要提醒她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嗎?


    是顯示自己的單純嗎?我提醒她豈不是說明我不夠單純。


    怎麽想都感覺自己吃虧了,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哥,你也去看過那幾棵樹了嗎?”


    “是啊!難道你也去過。”


    她猶豫了一下,情緒有些走低,略帶傷感的說道。


    “去過兩次!”


    “什麽時候去的?我怎麽不知道。”


    她嘟囔的小嘴,語氣拉的很長。


    “你太忙了唄!大忙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在點我呢。


    她說的忙並不是真的忙,而是我玩的太野了,而她喜歡安靜。


    她不想提起我的那些爛事,我也不想提。


    以前嬉笑打鬧的場景曆曆在目,我們都忍不住的笑。事情總是在過去了之後,才後知後覺得看到曾經的可貴。


    那時候擁有童年的快樂卻沒有對待快樂的感受,沉浸其中的時候根本察覺不到自己有多幸福。


    現在雖然沒有了當初的幼稚,但是看到眼前人時依然讓人特別歡喜。


    為了緩解尷尬與生疏,我們把話題轉移到了家長裏短和童年的記憶中。


    迴想以前,用心感受。思緒被拉迴到了好多年前,又從好多年前聊到了現在。


    就像一部感人的老電影,被迴放了一遍。


    我們一直聊的很晚,我睡不著,她是被我禍害的睡不著。


    在電話裏早就開始打哈欠了,可我就是不想讓她睡覺。


    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我以捉弄她為榮,以欺負她為樂,以保護她為使命。


    “誰先睡誰是小狗。”


    陳雪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哥!我快吃不消了!”


    “那你學一聲狗叫,我就放過你。”


    “你先叫一聲,我在叫。”


    “汪!”


    “叫的不像,再叫一聲。”


    “汪、汪………”


    “汪!哈哈………”


    我像一隻吸血鬼一樣纏著她,從她身上吸取著快樂的養分。


    突然間就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隻有電視機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知道她睡著了,那隻小奶狗吃不消了,她又一次敗給了我。


    與她聊天還是那麽輕鬆愉快,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也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


    我們對彼此的包容,依然還是那麽沒有底線。


    靜悄悄的掛斷了電話後,我給她留了一條信息。


    “晚安,好夢!”


    窗台下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有什麽心事但無法表達,心裏藏著疲倦和委屈還要不停的討好生活,那種壓抑讓我在一次陷入了孤獨中。


    好在並沒有被悲傷淹沒,是陳雪給我帶來了快樂。


    我可以用那些快樂,暫時抵禦住傷痛的入侵。


    這一夜我幾乎沒怎麽睡覺,直到天明時候才有了困意。


    可它來的太遲了。我已經沒有時間睡覺了,那條叫做生活的惡狗又追了上來,我又要上街討生活了。


    匆匆出門後剛跑了一趟車,就把乘客嚇到了。


    因為我太困了,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的打。旁邊乘客一路都在提醒我。


    “唉……有人。兄弟你慢點開,我不著急的。”


    我隻能尷尬的對他點頭,來表達的我歉意。


    “大哥!不好意思啊!早上起猛了。”


    “你還是找個地方睡一會,你不僅要對我負責,對你自己你也要負責啊!”


    “不好意思啊!大哥說的對,我先把你送到地方。在找個地方休息。”


    我拿出香煙給他點了一根。不斷的給他說好話套近乎。


    我害怕他投訴我,我的這種行為確實不應該。還好那位大哥沒跟我計較那麽多。


    一路上還好心好意的提醒我,迴想起來我也有點後怕。


    想找個地方休息時,腦袋裏就想到了那幾棵大柳樹。


    我強忍著困意。鬼使神差般的把車開到了那幾棵大柳樹旁。


    搖下車窗我才發現,這幾棵老樹已經腐朽了,軀幹上很多傷痕,也不知道它還能挺幾年。


    一陣秋風帶走了幾片樹葉,吹得樹枝沙沙作響。


    但那聲音並不吵鬧,反而很是撫慰心靈,我浮躁的內心漸漸安寧,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蒙蒙細雨打進窗戶,我才從夢中醒來。


    舒展了一下身體,又看了看那幾棵泛黃的柳樹。我對著那幾棵大柳樹問道。


    “你說緣份的盡頭是重逢嗎?”


    它沒有迴答我的問題,我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答案。


    “緣份的盡頭當然是重逢,如果沒有重逢,又哪來的緣份呢!”


    翩翩隨風而落的黃葉,讓我頓時感覺秋色悲涼,我害怕待久了會徒增煩惱,便想著早點離開。


    剛想發動車子離開時又感覺哪裏不對。以我對陳雪的了解,她來這裏肯定還有別的用意。


    那個心思縝密的機靈鬼,應該不僅僅隻是來看看這麽簡單。在好奇心的指引下,我直奔著柳樹走了過去。


    圍著大樹走了一圈,突然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第一棵大柳樹背麵的軀幹上,居然刻著我的名字。


    我仔細的數了數,一共九個名字。


    五個小一些,後麵的四個很大,而且刻的特別深,最後一個名字還是新刻上去的,傷口還沒有徹底愈合。


    通過這些傷疤的愈合程度,我能判斷出來,那不是一起刻上去的,而是在不同時間段被人刻上去的。


    而刻名字的那個人,毫無疑問肯定是陳雪。


    算算時間,我跟她分開正好是九年,除去上一次見麵,已經有四年沒見了。


    突然間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一定是每年都來,每次都會把我的名字刻在樹上。


    而那後麵四個名字,之所以刻的那麽大那麽深,是因為那四年裏我們一直沒有見麵。


    而這最後一個名字,肯定是她最近才刻上去。


    我開始懂了。她說的那句你太忙了,並不是提點我不堪的過往。


    她是想告訴我她一直都在,就站在那棵柳樹下等我。


    是我走的太快太遠,她根本追不上。


    她追累了就在樹下等,所以她把我的名字刻在了樹上,盼望著我迴頭時,能在樹下找到她。


    她在刻那些字的時候應該很氣憤,她一定是拿著小刀在樹下氣唿唿的說。


    “哥!你等等我,不要把我忘了。”


    我開始懷疑她突然出現在南京並不是巧合,而是她有意出現的。


    我甚至懷疑她一直都在南京,是我把她弄丟了,她才會躲起來不願意見我。


    而那時候的我卻在花天酒地中,直接忽視了她的存在。


    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被我打開,我傻傻的在樹下站了很久很久,淚水又在不知不覺中流了下來。


    這次的哭泣不是因為父親的責罰。是因為我渴望得到責罰,而那個責罰我的人已經老了,也打不動了。


    這次也沒有人陪我一起哭了。那個陪我一起哭泣的人,她被我不小心弄丟了。


    我好恨自己,想打死自己,想在那棵刻滿我名字的樹下挖個洞,然後把自己埋進去。


    用我腐爛的軀體去滋養那棵樹,讓它的傷口慢慢愈合,封印住我不堪迴首的往事。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對她的感情並不單純。


    而她從來就沒有單純過,隻是愛不起,也恨不起,隻能偷偷的把自己藏起來。


    我所堅信的友誼 全部都是自欺欺人,那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


    我要她幫我給別人準備禮物,對她來說應該是一種莫大的傷害。


    這種事情我還不止一次的做過。


    真的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越想我就會越害怕。


    感覺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愛也不是恨,更不是愛而不得。而是她就站在我的身旁,你卻不知道。


    在感情上她背負的太多,我卻一無所知,還在不斷的挑戰她的底線。


    拿起電話想打給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突然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慢慢又開始自卑起來。


    我想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紙,卻害怕捅破之後,失去這最後一位可以信賴的朋友。


    我想擁抱她卻又要麵對現實。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我的自尊心又在作祟,它反複的捫心自問。


    “我配嗎?”


    我隻是一個一窮二白品行不端的窮屌絲,沒有任何能力成為她的避風港。


    我能給她什麽呢?


    好像什麽都給不了她,就像宋麗一樣。除了一場從失望到絕望的體驗感,其它的什麽也留不住。


    即使沒有父母的阻攔我也會果斷跟她分手,不拖累別人是我最後的愛意。


    我對宋麗的好僅僅隻是暫時忘不掉。僅僅隻是想對她好一點,來彌補自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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