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要去搬下一具屍體。暴柄青拖著土子的腳,把他拖到船邊。


    我猛地上去阻止他:“你他媽在做什麽?!”


    暴柄青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說:“屍體是會發臭的,不把他們丟下去,你想把他們留在船上嗎?”


    我的身子震了一下。


    “季南,我說過了,你的心太軟了。”他看著我:“你不適合走這條路,但你既然已經在這條路上了,如果你心不夠狠,你是活不下來的。”


    “必須要狠得下心,哪怕是對自己身邊的人。”


    暴柄青說著,然後用力把我的手撥開。


    我無力的放了下來。


    暴柄青將土子拖到船尾,用右手撐起他的頭部,然後輕輕一推,便把他推進了海裏。


    我看著土子的臉一點一點沒入海中,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接著,暴柄青又把其他屍體全都推了下去,船上終於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好了,現在就剩下我們了。”暴柄青看了我一眼說道。


    我苦笑了一聲。


    “努力了那麽久,掙紮了那麽久。最終還是難逃一死麽……”


    暴柄青沒有說話,他歪過頭,把手伸進海裏,撈了一把海水在手上。


    原本就覺得渴,看到這些晶瑩剔透的水,我覺得更渴了。


    我們的船,四周全是水,但卻隻能看,沒有一滴是可以喝的。


    海水是不能喝的,因為它所含的鹽分過高,超出了人體可以承受的範圍,所以渴的人喝海水隻會更渴,因為它會稀釋你身體裏的鹽分。


    “從來都沒有想過。”暴柄青說:“我們兩個,居然會死在一起。”


    我苦笑了一聲:“是啊……”


    我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暴柄青見麵的時候,那時我跟他甚至還是敵人。堯悅父親欠了他的高利貸,我為了堯悅,大鬧職院,才見到他一麵。


    那時我們還在上學,有誰會想過,我們現在會麵臨這樣的絕境?


    沒有。


    在瀕臨死亡的麵前,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計較其他的東西了。


    土子他們就這樣死在我麵前,但我也隻是難過一陣陣而已。


    然後我就會想到:反正我也要死了,隻不過是早跟晚的關係而已。


    隻是,好不甘心啊……


    堯悅,可能這次,我真的要失約了……


    ……


    夜晚的海麵很平靜,海上沒有蟲鳴聲,隻有輕輕波浪的聲音。


    我又累又渴,就在這樣的狀態下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醒來,刺眼的陽光差點讓我睜不開眼睛。


    暴柄青坐在床頭,眺望著遠方,似乎在尋找陸地的蹤跡。


    但是,最終什麽也沒看見。四麵全是海,沒有陸地,沒有過往的船舶,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我爬起來,悠悠的說道:“早知道這樣,我該跟那個混蛋湯姆再要一根魚竿的。”


    “那樣的話,說不定我們現在還能吊幾條魚來墊墊肚子。哪怕是生魚。”


    暴柄青說:“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話。”


    我說:“不然我怎麽著,還能哭嗎?”我拿起了那些有毒的食物,抓在手裏盯了半天,然後像是發泄一樣,把他用力遠遠的拋出去。


    我們的運氣似乎也不太好。


    常常聽說,海上的天氣風雲莫測,氣象多變。


    但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一直都是晴空萬裏,天空中幾乎一朵雲彩都沒有。反倒是那烈日太陽就這樣正正當當的懸在我們的正上方。


    在這樣太陽的暴曬之下,我們身體裏的水分流失得更快了。


    嗬,連老天爺都跟我們作對麽……


    “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會先死。”我仰頭望著天空,悠悠的問道。


    “當然是你。”


    “靠,為什麽?”我有些不爽的問道。


    “論身體素質,我比你強得多。”暴柄青悠悠的說。


    “是嘛……”我說:“但我覺得這個時候拚得更多的並不是身體素質,而是意誌力。”


    “嗬。”暴柄青笑了笑,說:“再強有什麽用,就算你比我晚死一秒,也不過是死而已。”


    我沒有說話。


    在海上實在是沒有什麽事做,又餓又渴,這樣的日子度日如年。


    因為水分流失的關係,我的嘴唇已經開始發幹、幹裂。


    手腳也已經沒了力氣,隻能倚靠在船邊上。


    又有海鷗從我頭頂上方飛過。


    我在心中暗道:帶我走吧……


    我又看向堆在船尾的那些有毒的食物,心想反正都要死,於其被餓死,不如當個飽死鬼吧……


    但我又想起了土子他們死時的慘狀。


    我苦笑一聲,還是放棄了。


    我知道吃了那些東西,自己是必死無疑。但如果強撐著身體活下去,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是的,我到現在心裏仍然抱著一絲希望。


    哪怕那希望很渺茫。


    過了不知道多久。這時,暴柄青突然咳嗽了一聲。開始我還沒有怎麽在意,我隻以為他是因為太渴了,喉嚨發幹,咳嗽也是很正常的。


    但他後來咳嗽得越來越厲害,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大聲……


    像是快要把肺給咳出來一樣。


    我睜開眼睛,皺起眉頭:“喂,你沒事吧?”


    這睜開眼睛一看,我才發現暴柄青的臉好像有點燒燒的感覺。他並沒有迴答我的話,給人的感覺是很虛弱的樣子。


    我怔了一下,然後朝他靠過去,手撫上他的額頭。


    這一摸,把我嚇了一跳。


    好燙!


    “你發燒了?”我皺著眉頭問他。


    暴柄青好像沒有力氣說話了,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無奈的笑笑,說:“你這家夥,剛才還說身體素質比我好,怎麽現在就不行了?”


    暴柄青麵露痛苦之色,又用力咳嗽了兩聲,這次竟然咳出了兩口血來!


    我驚愕的望著他。


    暴柄青的身體輕輕扭動了一下,咬著牙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皺起眉頭,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翻開他的衣服,發現他的小腹處竟有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傷口!


    那是一處刀傷,傷口有黃色和血色的濃物,顯然是已經化膿了!


    我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原來是身上的傷口化膿發炎所以才導致他的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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