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婉袖見到來人,嚇了一跳。


    她站起身來並向後退去:“怎麽是你?”


    “我要見的是你師父,你怎麽來了?”


    祖力亞勾唇一笑:“你說呢?鄭香主,我一個活生生的換命成功之人就站在你麵前,難道你真不敢認?”


    鄭婉袖驚駭至極的瞪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她、她是用自己徒兒的命,換了自己?


    “你、你……”


    鄭婉袖心中湧上濃濃的恐懼,第一次對換命之術有了確切的感知。


    祖力亞緩緩坐下,推開窗看向外麵平靜無瀾的秦淮河水。


    “苦連翹既是我的徒兒,亦是我表兄的女兒。我們未出五服之親,我也早便算過她是唯一與我八字契合之人,我當然可以用她的命,來換我自己脫身。”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嗎?”


    “就像你當初費心將李家真千金的線索遞給那裴家的老東西,為的不就是要她幫你把真正的嫡長女找迴來,好給你兒子換命嗎?”


    此時,已經快速折迴並就躲在同樣早就備好的隔壁空房內的李卿落感覺到,站在自己身後的肅王聽見此言身軀微微一僵。


    李卿落早就已經猜到真相,所以此時聽到,也並沒有什麽情緒。


    她輕輕握住段容時的手,想反過來安撫他。


    段容時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這裏不是裴老夫人手下那些設了機關的酒樓,所以他們二人連多餘的聲音都不能發出。


    但段容時此刻的眼神陰鷙的可怕。


    他在質問她:此事是真?你自己知道?


    她們李家內宅的那些事太過醃臢,所以見她自己能應付的得心應手,他便鮮少插手,也從不多問。


    可若此事是真的,她究竟是遭了些什麽罪?


    她在這世上還有一個哥哥,竟然也是來索她命的?


    而她在自己麵前,竟然一字也未曾提過。


    看來,她瞞他的事情還很多很多。


    而他對她的關心和了解,這一刻少的讓自己心中無比慚愧而又自責。


    段容時用力抱住她,心疼至極地歎了口氣。


    今日若不是他非要跟著她來,他還當真不知,她又受了這樣的委屈。


    李卿落隻能笑笑。


    輕輕拍了拍段容時的胸口,無奈的屏住了好幾次唿吸,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些,二人才又繼續聽了下去。


    鄭婉袖的聲音傳來:“……是!我要救小川,一定要救他性命!”


    “求雲穀掌門能幫我們母子倆。”


    “如今,時機也該成熟了。”


    “咱們趕緊動手吧?”


    祖力亞:“既然剛剛那個是假的李卿落,那真的,本尊也不知究竟在何處。”


    鄭婉袖:“什麽?這、這怎麽可能呢?她不是被你們抓了嗎?”


    祖力亞:“本尊先問你,你當真確認過,今日陪著你前來的那個,是假的李卿落?”


    鄭婉袖沒有什麽猶豫的就點了頭。


    “她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此女舉止輕浮,言行狂妄愚笨,拿著自己的假身份還真當自己是一迴事了。”


    “反正我以為,她不會是真的。”


    “不過,您怎麽都認不出來?”


    “她身邊跟著的侍衛,不就是教主派來的嗎?”


    祖力亞:“什麽教主派來的?根本……糟了!”


    “你個蠢貨!上當了!”


    祖力亞頃刻就反應了過來。


    可是為時已晚,水裏‘嘩啦’一聲巨響,幾道黑影‘簌簌’飛了出來。


    這些人,正是李卿落早已埋伏在此的弑夜門刺客。


    祖力亞揮手就是一把毒粉。


    接著還放了一筐的毒蛇毒蟲出去。


    然而李卿落也早就給對他做了防備。


    她在附近的水中早就撒了硫磺,船舷四周也抹了防毒蟲的藥粉。


    就連這穿上的檀香,今日也都是防毒的氣味。


    可惜祖力亞今日竟如此大意,半點異常的氣味也沒有聞出來。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換了苦連翹的身子,還神魂不穩啊!


    李卿落弑夜門的部下們,此刻臉上都帶著鐵質的麵具。


    麵對撲麵而來的毒蛇毒蟲,立即順著早已釘在船身的鐵索飛身而出躲開。


    而祖力亞帶來的那幾個人,也已經被殺三領著殺十和殺十一都給無聲無息的解決了個幹淨。


    此刻,四周靜悄悄的。


    哪裏還有剛剛那些旖旎的春聲?


    這個花船,在殺三安排的時候,就已經成了李卿落特意給她們二人設下的天羅地網。


    所以,在祖力亞進此房間後,老鴇就已然帶著船上的所有人,都悄悄的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畢竟,要命還是要錢,老鴇是會做出明智抉擇的。


    眼見窗口處逃生不了,祖力亞和鄭婉袖隻能合力一起往外衝。


    然而門口的殺一和殺六持著刀劍,朝她們緩緩走了過來。


    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殺六直接向鄭婉袖撲殺了過去。


    祖力亞手裏全是陰險的毒藥和毒蟲,李卿落預先給殺一說過,所以殺一提前做了些準備。


    此刻他的刀具上,也都摸了特殊的東西,讓那些毒蟲一碰就落在地上,然後迅速焚燒屍化。


    至於毒粉,殺一也戴著鐵製麵具,所以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僅如此,殺一還射出李卿落特意給他的暗器。


    他精準的揮出,紮在祖力亞的身上。


    同樣抹了東西的暗器,讓祖力亞瞬間就癱軟在了地上。


    今日種種,都是針對祖力亞那些陰險毒辣的手段,做足了的準備。


    她也是,逃無可逃了。


    而她身上還有一堆的毒蟲爬出,殺一則趕緊撒下一把殺蟲粉,看著那些毒蟲掙紮著沒了動靜,祖力亞也隻能憤怒的瞪圓了眼睛。


    “你……你們……該死……我要殺了你們……!”


    鄭婉袖還在拚死相博。


    直到李卿落緩緩走了出來。


    “鄭姨娘,你今日若是死在這裏,我會一五一十告訴李景川,你是如何死的。”


    鄭婉袖大喊了一聲:“不!”


    她掙紮著扔了手中的劍,滿臉崩潰:“原來,這竟是你給我設的圈套!”


    “我到底小瞧你了,李卿落!”


    李卿落:“難不成,我還要乖乖等著你來索我的命嗎?”


    鄭婉袖徹底癱軟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陰暗,這一刻都被赤裸裸揭露在她李卿落的麵前。


    她怕是什麽都知道了!


    可、可小川該怎麽辦?


    這個法子,就再也行不通了嗎?


    “李卿落,是你娘欠我的——”


    “你明明知道,是你娘她欠了我三個孩兒的性命!”


    “你作為她的女兒,替母還債不是天經地義嗎——”


    李卿落覺得可笑至極:“閉嘴吧你!”


    “母慈女才孝。她雖生我卻從未養我,而我已在當初關水崖主動割繩墜崖之時,還了她的生恩。”


    “我憑什麽還要為她抵命?”


    “是她曲三娘對你做下的惡事,你就要我的命去償還?你若真有本事,何不親自向她索命!?”


    “這些年憑你自己的本事,難道你就殺不了她嗎?”


    “說到底,你是心底舍不掉我那對你有情的爹,所以隻能將手腳動在我這個同樣受盡苦楚,不被李家所有人疼愛的棄女身上。”


    “鄭姨娘,你算什麽光明磊落?”


    “你們想讓我迴家,把整個李家攪亂,再讓我含冤慘死……還想鎖住我的魂魄,再以命換命,是嗎?”


    “在你們眼裏,他李景川的命是命,我李卿落的命就不是命了?”


    “忘了告訴你了。”


    “便是你想要我的命,怕是李景川得到我這個身子,也活不了什麽痛快。”


    “難道雲穀掌門還未告訴你,她在我身上也下了毒了嗎?”


    鄭婉袖震驚的扭頭看向祖力亞。


    祖力亞卻根本理都不理她。


    隻是陰狠的盯著李卿落:“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秘密的?”


    “紮伊娜不是都已經死了嗎?你是怎麽知道的!!”


    李卿落:“你說的是西域的邪術,還魂之術嗎?”


    “我還知道很多。”


    “比如,被換魂之人,臨死前要充滿怨氣慘死,這樣魂魄才能被鎖住永世不能超生。”


    “祖力亞,若是你的表兄,姨母一家都知道真正的苦連翹是如何死的。”


    “你這掌門,便是以苦連翹的這張臉,還能不能做?”


    祖力亞臉色這才徹底大變。


    “你——你敢!你說的沒錯,你已經服了我煉製五年的毒藥,你休想——”


    李卿落一個眼神,殺一立即上前用劍柄將祖力亞直接打暈了過去。


    李卿落:“都帶走。”


    對付這兩個人,倒沒有廢多少力氣。


    今晚,也是出奇的順利。


    李卿落滿意的正準備收拾下船迴家,卻在船口被段容時又一把給拉了迴去。


    並緊緊摟在懷裏。


    段容時取下臉上麵具,露出自己已經蘊藏著不少怒意的臉來。


    “李卿落,本王當真是從未小瞧過你。知道你有本事,能憑著自己把這祖力亞給抓了。”


    “但你要怎麽應付本王?”


    “那個毒,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了?”


    “還有你那個哥哥——”


    你為何不告訴本王這些?


    李卿落抬手,用手指輕輕壓住段容時溫熱的唇瓣。


    “殿下。明日此時,咱們桂園相見。”


    “到時,我一定把這些事,都一五一十告訴您,可好?”


    李卿落說完,還踮起腳尖,在段容時震驚而瞬間全部破碎的臉上,輕輕點了點。


    烙下像火一樣滾燙的印記。


    她迅速又落下腳,將臉埋入他懷中,連深唿吸也不敢做到。


    隻能眷戀地蹭了一下頭。


    “能認識殿下,是落兒此生幸事。”


    “殿下……快到宵禁了,咱們……再會。”


    她說完,輕輕將他一把推開。


    然後轉身大步快速跳上了岸。


    殺一和殺二都在岸邊等著她,三人迅速隱沒在了黑夜之中……


    而段容時,還在摸著自己的臉,盯著她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隨即一聲嗤笑。


    是對自己輕易被她糊弄的自嘲。


    “那本王明晚就等著你,看你要如何交代……”


    李卿落還未進家門,就見鄭嬤嬤急匆匆朝她跑來:“姑娘,不好了!那位景川公子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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