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下,滿身曆盡滄桑的青磚城牆之上,東倒西歪的倒著十幾位士卒,個個皆是衣衫不整,一身厚重的鎧甲早已半推半就的退去。


    甚至有的士兵粗聲粗氣的抱怨道:“就這鬼天,什麽人會來攻城,監軍這會兒怕是在樂坊司聽小曲兒了。”


    躺在旁邊的另一位健壯黑臉士兵說道:“他奶奶個熊,我看等不到什麽暴民來攻城,我們怕是先被烤熟了。”


    緊接著另一位尖嘴猴腮的士兵說道:“就是,你看派來鎮守城門的這數十人,個個那樣兒,就我們兄弟三看著還像個人樣。”


    確實,一眼望去,數十人,皆是老者佝僂,麵朝天平躺,就連抱怨幾句的力氣都無;唯有這三位喋喋不休,怨聲載道。


    健壯黑臉士兵突然一個起身,站了起來,“他奶奶個熊,就這樣,還不讓我們吃飽,”說著肚中發出一陣急促的,咕嚕嚕,咕嚕嚕聲。


    健壯黑臉士兵伸手一把扯掉半掛在身上的鎧甲,怒聲道:“去他奶奶個熊,他們走。”


    說完,邊轉身向著城牆出口走去,身後的抱怨的兩位士兵,已躍起身,緊身跟上腳步。


    跟在最後麵尖嘴猴腮的一位士兵,略顯遲疑的說道:“大哥,我們這樣走了,會不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狂躁的聲音打斷,“老三你怕了,怕他奶奶個熊,不走,難道要被餓死。”走在最前麵的健壯黑臉士兵突然轉身。


    尖嘴猴腮的士兵一臉無奈的說道:“大哥,我不怕,但是我娘、、、。”


    話還未說完,又被一聲怒吼打斷,“敵軍來了,大家快起來。”緊接著一個虛影從身邊晃過。


    “快,快起來,快去點燃狼煙,快去稟告監軍大人。”


    頓時,躺在城牆上的數十人,一陣慌亂。


    這位尖嘴猴腮的士兵總算是迴過神來了,遲鈍的轉過身向著城外望去,隻見一片整齊的人影緩緩的向著城門而來。


    站在尖嘴猴腮的士兵身旁的士兵說道:“三弟,看這情形,我們這、、、這數十人,怕是沒活路了。”


    此時,城牆上數十人,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站著,望著那越來越近的軍隊。


    健壯黑臉士兵怒吼道:“老二,你去點燃狼煙,老三,你去稟告監軍大人,其餘人整裝做好準備。”


    眾人又是一陣慌亂,時間一秒秒的流逝,敵軍離城牆越來越近,濃濃的狼煙向著天空飄去,一時,狼煙滾滾,一戰即發。


    城內大街小巷人人停足望天,一時寂靜無語,突然一聲恐慌的叫喊,“敵軍來了,敵軍來了,快跑啊!”


    頓時,大街小巷人仰馬翻,踩踏連連,淒厲的喊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而離城門越來越近的萬人軍隊,看到不遠處城牆上狼煙台滾滾狼煙,皆一臉的疑惑。


    一身銀白色鎧甲的領頭將軍,一臉肅靜,一雙鳳眼盡是肅殺,此人真是奉旨前來平叛暴民的當朝駙馬爺。


    眼看駙馬爺,一身殺氣籠罩,哪裏還有往日灑脫不羈的影子。


    駙馬爺抬手示意,身後萬軍頓時停止前進的腳步。


    “莫非有敵軍來犯”,駙馬爺拉住手中韁繩,一聲,“眾將聽令,極速前進。”


    眾位身騎良駒的將領,“是,屬下領命。”


    萬人軍隊一時極速前進。


    而城牆上的數十人,屏住唿吸,兩眼死死的盯著城門外而來的軍隊。


    一聲牙齒打顫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飄了出來,“好像、、、好像是我軍的旗號,不是、、、不是敵軍。”


    這一語,雖飄渺,但猶如千斤之重敲打著城牆上數十人的心髒。


    緊接著,又是一聲,“是我軍的旗號,身上的鎧甲和我們一樣。”


    頓時,數十人一陣喜極而泣,突然健壯黑臉士兵,一聲怒吼,“快,快,快叫人撲滅狼煙。”說著朝著狼煙台跑去。


    眾人抬眼望向空中的濃煙,眼中星光一點點的退去。


    尖嘴猴腮的士兵宛如一尊雕塑,如蚊聲呢喃到,“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全完了。”眼中毫無生機。


    這時,萬人大軍直逼城門,震耳欲聾的聲音傳出,“駙馬爺奉旨前來平叛暴民,快速速開城門。”


    被風吹日曬洗禮過的城門緩緩打開。


    眼前出現數十名士兵跪地,身騎良駒的軍隊,向著這數十人走來。


    “城內可有敵軍來犯,劉督軍何在。”


    一陣鴉雀無聲,眾人大氣不敢喘一個,突然健壯黑臉士兵上前跪倒在地上,“駙馬爺饒命,城內、、、城內,沒有敵軍來犯。”


    “嗯?沒有敵軍。”


    “駙馬爺饒命,我們以為是敵軍、、、來了,才點燃了狼煙,請駙馬爺饒命。”黑臉士兵說完,全身癱在了地上。


    一時,寂靜無語,誰也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騎在馬背上的駙馬爺,一臉寒意,“傳令下去,駐守城門,大軍隨我入城。”


    所謂的大戰來臨前夕,宛如一場鬧劇。


    浩浩蕩蕩的軍隊向著城內走去,街道空前絕後的熱鬧非凡,人仰馬翻。


    領頭的駙馬爺,身騎寶馬,一身鎧甲,此時,反而一臉的平靜。


    昔日的“太康盛世”已化作煙雨,不複存在。


    武帝統一全國後,中用賢能之臣,重視生產,勸課農桑,經濟上實施占田製,使百姓依法占有了一定的土地,調動了百姓辟田開荒;招撫流民,興修水利。


    一度展現四海平一、天下康寧的升平景象。


    但是,好景不長,皇室逐步腐朽。


    世家大族則貪暴恣肆,奢侈成風。


    如何曾日食萬錢,還說“無下箸處”。


    大族王愷、石崇互比奢侈,大臣傅鹹上疏說“奢侈之費,甚於天災”,請求皇帝製止,但武帝不僅無動於衷,還資助其舅爭富。


    官僚們不僅奢侈成性,而且公開搶劫、殺人。


    如石崇做荊州刺史,“劫遠使商客,致富不貲”。


    武帝也驕奢淫逸起來,由於未能解決政風腐敗、黨派亂起、宗室權力擴張與外族內遷問題,以至於短短幾年的時間狼煙四起,流民百萬。


    昔日的繁華,宛如昨日的海市蜃樓,武帝撒手人寰,新帝混日渡年,外戚、後宮幹政,殺戮不斷,百姓名不聊生。


    離洛陽城千裏之外的荒野,炎炎夏日下,衣不蔽體,曬的人耳仁錚錚作響,口中似是要噴火。


    長長的難民,放眼望去,看不到頭尾,路邊依稀看得到烏鴉啄食著腐爛的屍體,見者皆是沉默。


    人間煉獄,在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上滋生;英雄無名,壯士無淚,一場人間煉獄沉默在曆史的長河裏。


    一位用破爛麻布包裹著全身的少女,隻露出黑漆漆的一雙眼睛,走在旁邊的小女孩亦是如此打扮。


    這兩人正是楊舞陽和小豆丁,一路躲躲藏藏,同行的難民越來越少。


    為了躲避官府的排查,不得不選擇艱難險阻的山路,誰知,饒是如此低調的兩人,也會被人跟蹤。


    夕陽西下,楊舞陽和小豆丁向岔路口的另一端走去,隻是身後依然不緊不慢的跟著幾個難民。


    平靜安詳的夕陽日漸流逝。


    夜幕終究落下,惡向膽邊生的人,依然伸出了魔抓。


    跟了一路的三個難民團團圍住楊舞陽和小豆丁。


    “想活命,就交出全部身家,不然,休怪我們。”


    小豆丁,緊張的拽著楊舞陽的衣襟,全身警戒的盯著幾個難民。


    借著微微星光,楊舞陽細細觀察著眼前的三個難民,三個均是身形高大,麵露兇光,赤目發紅。


    心念轉瞬,腦中滑過無數可能,終究逃不過一個賭。


    拍拍小豆丁緊張的身軀,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各位,想要我留下東西,不難,不過,就我這點東西,三個人分確實少了,要是一個人拿走的話,今後想要吃香喝辣,那是綽綽有餘。”


    果然,看到三個如同川劇變臉的表情,楊舞陽確定賭對了,隻不過,再需填一把火。


    “實不相瞞,我家住鄴城,家中雖不是金銀萬貫,但田產百畝,算是有些微薄的家產;此次出門與家中親人走散,說實話,兵荒馬亂的,家人不知能否安然的迴到鄴城,隻是,這往後在鄴城,我一介弱女子,諸多不便,確實身邊需要一個能當家作主的男人,免得被人欺負了去。”


    說完便抽抽嗒嗒的哭泣了起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柔弱。


    三位難民臉上慢慢出現了龜裂,楊舞陽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要是哪一位恩人能幫上小女子的忙,算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報答之恩,小女子定然以全部身家拱手奉上,以後定是婦隨夫唱,享受萬貫家財。


    三人的眼神由沉思變的興奮、貪婪、惡毒。


    其中一個頭臉菱形的長相,麵帶三眼白,目露兇光,牙齒外露的難民,陰狠貪婪的眸子盯著楊舞陽,一字一句,


    “你說的不錯,量你也沒這個膽”。


    轉念間,一把明晃晃的屠刀向身後的同伴刺去,眼看著其中一個被殺死,另一個驚恐的向後連退數步,看著轉身向自己走來的惡魔,一動不動,時間被凝固。


    楊舞陽靜靜的看著抱在一起廝殺的兩人,清冷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漣漪,好似,把自己與周圍的一切隔離。


    隻是緊握的手,暴露了平靜下的波濤洶湧。


    不出意外,這位奇特長相的難民結束了這場無硝煙的戰鬥,被長期壓榨下的靈魂是無所畏懼的,是釋放的惡魔。


    全身染滿了同伴的鮮血,如同地獄走出的魔鬼,一步一步的朝著楊舞陽走來。


    “看到了吧,這就是騙我的下場,”從口中吐出一口帶血的膿痰。


    楊舞陽強壓下胃中的一陣翻滾,隻不過,一道慵懶沉重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佛來自遙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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