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清晨的曙光,楊舞陽和楊曄之最終在山腰處找到了一所容身之處。


    簡單的茅草屋,很顯然是獵戶留下的,在山霧繚繞的仙氣中,竟有種仙宮的錯覺,疲勞、恐慌無助的心,跟著靜逸飄渺的遠黛寂靜。


    屋內的格局如它的外表一樣簡單幹淨,除了一張休息的床和簡單的灶爐外,其他便是各種打獵的東西和生活所需品,整潔幹淨的陳列,顯示著這裏長期有人居住;不管主人何時歸來,自己隻能暫時居住。


    從山上流下來的無汙染溪水,甘甜可口;冰冰涼涼的,略帶一絲寒涼的溪水劃過凹凸不平的皮膚,臉上的熱氣好似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氣驚到,瞬間汗毛驚起,可這短暫的不適,與右半張臉毫無知覺。


    楊舞陽前傾著身子,看了看應在水中模糊的那張臉,確實猙獰,順著那道疤痕一路向上,一雙星眸明亮且堅毅,隻不過眼中還是劃過了一絲皸裂。


    時光好似倒流到八歲生辰那一日,懷揣著絲絲希冀,早早起床,穿戴整齊後就跑出了門,當然,這個出門僅限於那一間不大不小的後院裏,楊舞陽靜靜的坐在屋門口,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院子的大門,生怕一個眨眼會錯過那個身影。


    自楊舞陽記事以來,每年隻要照顧自己的姐姐允許自己穿上新衣服,那一天就是自己的生辰,而且每年這一天自己能見到父親,所以,這天成了楊舞陽最期盼的日子,期盼著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期盼著父親大手的溫暖。


    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院門,不知怎的,眼皮越來越重,竟這樣坐著睡著了,直到腦袋上傳來疼痛,楊舞陽才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一群人,幾個如同自己般大小的孩子,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丫鬟小斯。


    “喂?他們把你關起來,是因為你是妖怪嗎?”童音清脆稚嫩,男孩一身的錦衣華服,衣衫上明晃晃的金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晃了楊舞陽的眼眸。


    “你是啞巴嗎?怎麽不迴答我的話。”顯然,男孩被楊舞陽的態度激怒了。


    這時,身旁的幾個小夥伴便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子玉哥哥,我們家人都說了,她是個見不得光的下賤坯子,看到她不但會汙了我們的眼睛,而且會帶給我們黴運的,所以要把她關起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七嘴八舌的附和,“昭樺哥哥說的對,就是這樣的。”


    不等這幾人熱火朝天的說完,一個小女孩便噔噔噔的跑了出去,轉眼便從一盆花卉盆裏撿起一枚小石子又跑了迴來。


    “賤胚子,你汙了我們的眼睛,我要打死你。”說著,手中的石子便朝著楊舞陽身上砸去。


    這句話,像是炸開的洪水一般決堤,一瞬間,幾個同伴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一時,無數石子重重的砸在了楊舞陽的身上,頭上。


    楊舞陽感覺到有液體順著額頭劃過眉頭,再順利落地,落地的瞬間四濺而飛,原來是頭被砸破了,流血了,楊舞陽抬起胳膊擦了眼瞼的濕潤,轉身朝著屋內跑去,直到屋門關上的那一刻,楊舞陽依然沒看到門口有那末身影出現。


    噔噔噔的石子聲,一下下敲打著門板,楊舞陽瘦小的身子死死地抵住門。


    直到門外嘈雜的腳步聲離去,楊舞陽才跌坐在地,小小的身子抖如篩子,但黑眸中,始終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許是小孩的委屈來的快去的也快,沒多久楊舞陽邊爬上床,睡了過去。


    而浩浩蕩蕩離開那間小院的一群主仆,並未走遠,而是神神秘秘的聚在一起討論了起來。


    “子玉哥哥,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那個賤胚子燒死,燒死了,我們就不會有黴運。”


    “這樣行嗎?我怕我父王。”


    “怕什麽啊,晚些間,大人們都在前廳給祖母祝壽,不會管我們的。”


    幾個同伴又是一陣七嘴八舌後又是好一陣的忙活。


    當然,做主子的隻管吩咐,奴才們手腳麻利的行動了起來。


    眼見著這一群人忙的不亦樂乎,不管是明白事理的丫鬟小斯,還是不明事理的小主子,沒一人站出來阻止。


    夜深人靜,偏遠的再不能遠的楊家大宅一角,一間屋子由冒著白煙再到灼熱的熊熊大火,隻是一轉眼的功夫。


    楊舞陽被臉上的灼熱燙醒,入眼的是紅彤彤的大火,楊舞陽還沒來的急下床,邊聽到一身轟隆,緊接著,房梁上的木頭便砸了下來,楊舞陽快速的用雙手抱住頭,蜷縮了起來,身上沒有傳來鑽心的疼痛,楊舞陽才慢慢抬起了頭,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木頭被床擋住了,也擋住了楊舞陽逃生的去路。


    周身的空氣像是沸騰了似的,灼的眼睛睜也睜不開,濃濃的煙味,似是要炸開整個咽喉和肺部,甚至都沒來得及唿喊救命,便要死了。


    眼睛再也不受控製,眼淚似斷線的珠子滑落。


    楊舞陽不明白死亡代表著什麽,但是此刻缺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意識在拙見的模糊,不知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眼前突然出現了一位頭發和胡子花白的神仙爺爺,神仙爺爺一臉的和藹,伸手將自己抱了起來,“別怕,有爺爺在,爺爺帶你出去。”然後楊舞陽安心的閉上了眼睛,而那個懷抱是那樣的溫暖和安心,直到如今,依然是那樣的清晰。


    嘀嗒,嘀嗒,幾滴淚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清泉裏。


    “你,你沒事吧,”耳邊傳來楊曄之悶聲悶氣的聲音。


    “嗬,也是好多年不曾想起了,沒事。


    楊舞陽起身看了看周圍,連綿起伏的大山,古樹參天,因常年光照不到密林深處,所以此處潮濕且陰冷,不過,自古常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來山中應該能吃的定是不少,不過,這枯如木乃伊般的身體,恐怕撐不到進入密林深處,便已命喪黃泉,更何況密林深處的豺狼虎豹。


    情勢所逼,隻能燒點熱水,煮點野菜來緩解早已饑餓酌酸的味蕾。


    熱騰騰的菜葉,苦澀清淡,但在此時勝過山珍海味,吃飽了肚子,生命才有了複蘇的跡象。


    此時,一直被自己忽略不計的楊曄之,看著楊子伊一臉享受的模樣,咕咕叫的肚子,被迫皺著眉頭猶如喝毒藥似的,猛的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


    幾口之後,像是品嚐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佳肴,連喝帶吃,直到肚子鼓鼓的,才肯罷休。


    走了一晚上的路,吃飽喝足的楊曄之,不一會兒,便靠著床邊,進入了夢鄉,隻是痛苦的表情,顯然睡的極不踏實。


    而此時的楊舞陽,毫無睡意,不管是自己的直覺,亦或是整個事件的詭異之處,都說明身後肯定有眼睛盯著他們,不管出於何種理由,這一路他們始終沒有多餘的動作,但這其中的暗湧讓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擔憂,生命的威脅時刻存在。


    終是抵不過這具身體的扶弱,慢慢進入了夢鄉,隻是,有種夢遊太虛幻境的錯覺。


    一對金童玉女般的璧人,皆是兩敗俱傷,口吐鮮血;男的白衣飄飄,如水墨般的眸子讓人莫名的驚心哀歎,璞玉般的臉上痛苦萬分;而男子對麵,一名身穿湖水綠紗衣的女子,纖弱的身軀,虛無縹緲的步子處處透著淒婉,亮晶晶的眸子充滿了不可思議和決絕;一火紅火紅的少年乘風而來,嘴角的一抹邪笑,無不彰顯著自己的好心情,旁觀者楊舞陽,此時看的精彩萬分,想要進一步聽清談話,剛走兩步,便被突如其來的妖風卷入了無盡的深淵,緊張的幾乎全身痙攣;恰在此時,門外的動靜讓楊舞陽驚坐了起來,已是滿身冷汗,似夢非夢般的一幕,絲絲扣入心弦,牽扯著心髒的跳動。


    清晨的曙光一點點的衝破了黑暗的枷鎖,迸射出希望的光芒,揮灑在猶如煉獄般的大地上;星星點光滲入仙氣騰騰的首陽山上,若隱若現的勾勒出一幅仙宮圖。


    突然,楊舞陽從夢中驚醒,身體猛的彈坐了起來,朝著灶台的方向走去,順手拿起灶台上的一把刀,輕手輕腳的朝著屋外走去,草屋外一切如常,但因常年照耀不到陽光,地麵總是潮濕,所以隻要任何東西經過,便會留下蛛絲馬跡。


    追隨著腳步印,楊舞陽略顯遲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茂林深處,直到停留在懸崖邊,很明顯的打鬥痕跡。


    又出現的新勢力,讓原本複雜的形勢,越是詭怪疑雲,不知這股新的勢力是衝著楊子伊而來?又或者楊曄之?


    轉念間,心頭滑過了楊曄之的模樣,“楊舞陽暗唿一口氣,調虎離山之計,”枯瘦的身影便飛快的衝了出去,空留下身後的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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