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長孫裔一行人從京都啟程前往災區。


    城門口,使團出行的那一幕又開始上演。此番雲憶音又是觀察了一番眾人的送行隊伍。


    此次諸葛家族似是對諸葛軒此番遠行較為放心,來送行的沒幾個,諸葛明不出意料的來了。臨行前對諸葛軒自然又是一番叮囑。


    今日較為引人醒目的倒是宇文勇那一列的送行隊伍。隻見宇文曦一襲紅裝,精神煥發,正在同宇文勇爭論著。


    隻見宇文勇一臉嚴肅,斥道:“你莫要任性。我說不許就是不許。這隊伍裏全是男子,你一個女子湊什麽熱鬧?”


    雲憶音下意識地看向長孫裔,見他也正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吐吐舌,有意別開臉。


    這次賑災,長孫裔本也不欲帶雲憶音,因是此番前去辛苦不說,更是怕她是女子的身份暴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雲憶音卻鐵了心的要一同前往,不僅是想見識見識安國國情,更是希望能夠在長孫裔身邊幫上一點忙。


    長孫裔想勸她不要去,卻發現自己從心底也希望她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勸退的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放任雲憶音收拾東西,隨同前來。


    思索間,隻見宇文曦一臉憤懣,不悅地道:“哥哥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女子。你們去賑災,我也可以在你們後麵幫忙做好後勤。再說,你們男人花錢記賬,掌管內務什麽的,哪裏有我們女子做的精細?我覺得我必須要去。”


    宇文勇皺眉道:“你莫要找理由,花錢記賬有賬房先生,內務有粗使婆子,你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小姐,你去能幹什麽?不是盡添亂?”


    宇文曦不服氣道:“怎麽說此番賑災的銀錢也是有我一份功勞,我當然要去監督著。況且賬房先生哪裏有我這個自己人放心?”


    雲憶音聽宇文曦說的有理,便上前勸道:“那個,其實我覺得宇文小姐跟著一起去的話,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畢竟你們忙於人前,後勤確實要有一個可靠的人管著,避免後院起火不是?”


    雲憶音此話剛說完,手卻被人拉了一下,抬眼看去,卻見長孫裔正看向自己,給自己微微使了個眼色。雲憶音頓時心下了然,暗想自己多嘴了。


    果不其然,隻見宇文勇看向雲憶音,一臉排斥感,不悅地道:“我與我妹妹說話,與你何幹?莫要多事。”宇文勇本就對義賣競價時宇文曦同雲憶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心生不滿,雖然說他們做的事情確實讓人刮目相看,但是涉及到他妹妹的名譽問題,他還是絲毫不退讓。


    宇文曦這時卻更加氣憤,雲憶音在她心中已然是摯交好友了,甚至對雲憶音有一絲崇拜感,聽宇文勇如此口氣對雲憶音,便更加不滿道:“哥哥我不許你對雲公子如此不尊重的態度,好歹雲公子也是籌集賑災款的大功臣。”


    長孫裔也麵露不悅,嘴上說道:“既是你與你妹妹的事情,就自行解決,遷怒於別人算什麽本事?!”


    說完拉著雲憶音甩袖走開,不讓雲憶音蹚這趟渾水。


    宇文曦見眾人都似有不悅,冷哼一聲,滿眼怨念地看了宇文勇一眼,一個招唿也不打,甩袖往城裏走。


    宇文勇愣了愣,看著宇文曦遠離的身影,暗自思考自己像對一般女子那般束縛妹妹到底是對還是錯。


    此番前去賑災,按照商量好的行程,先去東邊正在患水澇的幾個縣城。隊伍越往東行,便越是遇到大雨的時間多些。之所以患水澇,同連續多日的雨水有關,而東邊的幾個縣城因為實在是缺少能夠排水的溝渠,導致水患水澇成災,部分百姓家園被淹,不得不東躲西藏,流離失所。還有的人在水澇來時未來得及撤離,導致家破人亡的也不少。


    午時,帳外麵大雨滂沱,帳內長孫裔等幾人眉頭緊皺,圍成一圈。


    長孫裔道:“現如今正值冬季,東邊縣城卻罕見連續暴雨,且發生洪澇,出現此番異象,百姓一方麵對朝廷遲遲未安排人賑災表示不滿,一方麵又認為這是帝王不仁,導致天降責罰。”


    雲憶音皺了皺眉道:“應對洪澇災害,最重要的就是要眾誌成城,齊心協力做好應付。如此看來,民心不穩,形勢不容樂觀。”


    宇文勇也道:“那幾個縣城因為排水措施做的不好,連番大雨導致降雨量過於集中而產生大量的積水和徑流,排水不及時,已經致使土地、房屋等漬水、受淹,有的地方甚至發生了山洪和山體滑坡。因為事發突然,當地縣丞自身難保,現下具體損失和死亡人數均無從知曉。”


    長孫裔想了想道:“這樣,如今降雨也不見停歇,但賑災活動必須要開始。我們現在兵分兩路,我和宇文勇去往前線,找到各縣縣丞,集齊組織人手進行救援,諸葛軒以及雲憶音此番一同找尋山中高點,我的想法是多處搭建臨時的安置所,將零散的百姓們集中起來安置,我們這邊也會將救援到的人陸續地送過去。諸葛兄你這邊要稍微辛苦點,不僅要同雲憶音一起安置災民,更是要協調各方力量將百姓的衣食問題,尤其是食物方麵的問題溝通處理好。”


    諸葛軒點點頭道:“你們放心去前線,我這邊會盡心同雲憶音將災民安排好。”


    “另外,”長孫裔道:“宇文勇你也要充分發揮提點刑獄司史的職能,對那些盜匪先行安撫,若安撫不住,也無需思慮太多,殺一兩個以儆效尤也是必須的。”


    宇文勇點點頭道:“好的。”


    長孫裔又說道:“等稍後我們吃完午飯後便分開而行吧。此番出行不是一起行動,所以大家各自注意安全,務必以自身安全為首要。”長孫裔說這話的時候,看向雲憶音,眼神中波光流轉,似有千言萬語要囑咐般,卻又不好說出口。


    雲憶音收到他的目光,心中也有諸般想法,知道他將自己留在後方主要還是為她安全著想,卻也隻微微點頭道:“知道的。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一時間眾人皆是點頭。


    午後吃完飯,長孫裔便和宇文勇帶著大半隊伍迅速離開,目送他們遠行後,雲憶音和諸葛軒也趕緊啟程,帶著一應輜重尋找可落腳點。


    上午大雨滂沱,縣衙門前突地停了兩匹馬,馬上的人頭戴蓑帽,身穿蓑衣紛紛下馬,蓑帽將人臉掩蓋,看不清麵容,到了門口就要往裏進。


    衙役眨了眨眼,正要相攔,其中一人舉起一塊令牌伸到衙役眼前,衙役看後當即行禮,讓二人進了縣衙。


    二人行色匆匆,進了大門,縣衙內靜悄悄,進入大門,未看到人影,再過了儀門,到了縣衙大堂,再細聽大堂前甬道的兩側,均未聽到人聲。來人均皺起了眉頭,隨即穿過屏門,到了二堂,還是未見人影或是人聲。二人相視,直接衝向三堂,隻見三堂也是空空如也。


    “來人”宇文勇帶著內力,氣勢如虹地喊道。


    可惜一聲結束卻未見人響應。


    宇文勇不信邪,又大聲喊了一句道:“來人。”


    半晌過去,仍不見人影。宇文勇心下頓時一肚子火氣,也不待長孫裔吩咐,直接衝向三堂邊的花廳院,漸沒了人影。


    長孫裔也不跟著,慢經經地拿下了頭上的蓑帽,取下了身上的蓑衣,走到門口抖了抖上麵的雨水。


    片刻之後,宇文勇手提著一人從花廳出來,隻見那人五十上下,麵色白潤,一身裏衣,縮著頭被宇文勇拉過來。宇文勇像扔小雞一樣將他扔在了堂上,麵上怒氣難掩地道:“這個醃漬貨,外麵都要翻天了,他居然能安心在家裏摟著小妾睡覺,還睡的挺香。”宇文勇想想就來氣,一連踢了幾個房門都沒找到人,最後一問才知道這個縣令窩在小妾房裏已經幾天沒出來了。這個狗東西,他也能心安的。宇文勇恨恨地想。


    長孫裔麵色冷凝,修長的手指慢慢按去手上的水珠,冷冷地問道:“今日,是休沐日嗎?”


    縣令雖心中害怕,嘴上卻還硬氣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擅闖縣衙是砍頭的大罪。”


    宇文勇腿彎一抵,縣令又啪地跪了下去,宇文勇喝道:“少放屁。大人問你話,你迴就是。”


    縣令麵露驚懼,有些抖嗦地道:“小人鬥膽問一句,您是哪位大人?”


    “自己看。”宇文勇把令牌往縣令麵前一擺,說道:“你可要看仔細了。”


    那縣令眯起眼,眯虛眯虛地看了一下那塊令牌,待看清後,神色慌張,當即跪下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巡撫大人到此,請大人饒命。”


    長孫裔仍舊麵不改色地問道:“我問你今日是休沐日嗎?”


    縣令抖了抖身體,顫顫巍巍地答道:“迴大人,今日不是。”


    宇文勇喝道:“既不是休沐,怎的辦公的地方一個人都沒有?都去哪裏了?”


    縣令當即又磕了一個頭道:“大人饒命,小人見近日連番大雨,各人上堂多有不便,且想來衙門無事,便都隨著他們,讓他們不必在衙中幹呆著,都將他們放了迴去。”


    宇文勇眥目,一臉憤懣地道:“什麽衙門無事?外麵百姓遭遇洪澇災害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你這衙門都他娘的要被水淹了,你居然不想著出去看一看,還他娘的整日抱著小妾暖被窩。你他娘的還配當一縣主官嗎?我看你幹脆以死謝罪算了。”宇文勇說著就拔劍想要一刀結果了他。


    “慢著,”長孫裔攔道:“要殺也不是現在。”說完看了看已經有些癱軟在地的縣令,一副不容商量地口氣道:“限你在半個時辰內將衙門所有人都集齊,然後聽我們命令行事。如若此番災民安置地好,你便無事,若是安置不好,你就不隻是掉烏紗帽那麽簡單了。”


    “是是是。”縣令連忙應聲,作勢要起身。宇文勇心下不滿,順勢踢了縣令一腳,喝道:“快點。”


    長孫裔見宇文勇如此,皺了皺眉頭,卻不曾言語。宇文勇一派軍隊作風,又加之身份地位,對人還是少了起碼的尊重,尤其是對方還是一縣主官,即便他有罪在身,也不能如此對待,心中對他是不甚認同。


    半個時辰後,三堂內站滿了縣衙內的公職人員,縣令點了一下人頭,有些戰戰兢兢地前來稟報道:“大人,除了縣丞袁不遇外,其餘人均已到齊。”


    長孫裔瞄了縣令一眼,眸色冷凝,縣令看過去,頓時瑟瑟發抖。


    “人呢?”宇文勇質問道。


    縣令正欲迴不知,人群中卻有人迴道:“迴大人,袁縣丞自幾日前便外出未歸,離開前曾說連番大雨,怕是有洪水災澇,他要出去考察一番。”


    長孫裔挑了挑眉,問那人道:“既已外出幾日,可有派人送什麽消息迴來?”


    “迴大人,袁縣丞不曾送信迴來。”那人迴道。


    “荒唐,”長孫裔一拍桌子,突如其來的響聲讓在場的人都渾身一抖,隻聽得長孫裔喝道:“離衙幾日不曾歸來,你們竟不派人尋找,也不出去看看,是都嫌自己活太長了不是?”


    下麵眾人身子抖了抖,均低下頭,不敢言語。


    長孫裔又問道:“連番大雨這麽些天,你等享受著天家公職,有幾個人了解現在外麵的情況?”


    台下眾人均不敢言語。下這麽大的雨,他們待在屋裏躲雨還不及,哪裏還有心情去關心外麵。


    “啪”長孫裔又是一拍桌子,怒道:“我現在不與你等算賬,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分派出去,了解各處洪澇情況,三個時辰後在這裏結合一一匯報,如果有漏報瞞報錯報的一律革去公職,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眾人聽得此話,一時私底下議論紛紛,似有不讚同之色。


    長孫裔麵色一沉,冷冷地問道:“怎麽,難道你們還有人想現在就進牢裏去?”


    此話一出,大堂頓時鴉雀無聲。長孫裔喝道:“還不快去!”


    “是。”眾人應聲,各自去找雨具,即便撞上了也是互相看一下直接讓道,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長孫裔又冷冷地看了下首的縣令一眼,對宇文勇說道:“你帶著他去把本縣的輿圖取來,再盤點一下府衙現有的物資。”


    “好。”宇文勇點點頭,拽小雞一樣把縣令拽在手裏,讓他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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