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公子皺著眉頭轉過了頭,理都沒理阮眠眠。


    尷尬。


    阮眠眠低頭看了看,似乎也沒搞明白為什麽靳驕陽突然看自己又不願說話,想來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吧,也沒放在心裏,就把雲片糕咬了兩口吃下肚,轉頭和劉欣兒說悄悄話去了。


    “陛下,此次召見驕陽進宮,可是有什麽要事?”靳驕陽見皇帝隻是閑話家常也沒有說什麽事情,但到靳府傳話的人可是急匆匆忙慌慌的,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奧,是這樣,方才有人誣告一品香給在科考的時候給你私下遞送消息,不過你放心,現在已經證實了那人說的都是謊話,等會兒幕後主使就被傳喚來了,你且坐著。”皇帝說道。


    不過一會兒,外麵就又來了小太監通報,果然是魏國公府侍郎夫人到了。


    侍郎夫人穿著一身略顯華貴的長裙,朱砂色的裙擺直拖到地上,繡著繁複精致的芍藥花,頭上也是金玉珠翠應有盡有,和從前阮眠眠她們見到的那個內斂溫婉甚至有些木訥的侍郎夫人簡直不是一個人了。


    阮眠眠和江心月對視一眼,沒想到當時猜測的的確不錯,侍郎夫人果然是臥薪嚐膽收斂鋒芒,如今魏國公府老夫人過世,世子一脈被打擊的極其嚴重,她掌握了實權又成了魏國公府唯一的一支,所以也不必再裝柔弱扮可憐了,立馬就姿態高昂,連打扮都精致百倍。


    隻是她是通過打擊世子和世子夫人才奪得了權力,怎麽如今還要為了世子的長子去冒死做這種擾亂科舉的事情?阮眠眠想不明白,也知道想再多也沒有用,看來還是需要等慢慢查問才能水落石出了。


    侍郎夫人見到一品香的人和靳驕陽都在,竟然一點心虛都沒露出來,仍舊款款的走到正中,朝著皇帝和太後深深的叩拜下去:“妾身魏國公府二房兒媳給陛下、太後請安,願陛下萬歲,太後千歲。”


    她的話裏隻提魏國公府,卻不提自己丈夫的官職,野心昭然若揭,明擺著是想做未來的國公夫人,而不是一個小小的侍郎夫人。


    緊接著,侍郎夫人又按照尊卑挨個給在場的女眷行禮,一點都看不出疲倦之色,始終都帶著淡淡的不失禮數的笑意,禮儀周全果然是名不虛傳。


    “今日宣你來,是有件事情要問個明白,希望你如實說來。”太後首先開口,畢竟侍郎夫人也算是外臣女眷,用不到皇帝問話。


    “是,妾身一定知無不言,為太後和陛下分憂。”侍郎夫人恭敬地福了福身,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不過一品香的人已經不敢相信這個人的任何表情了,見證了她的巨大反差,實在沒有什麽是能夠相信的了。


    “那哀家就開門見山了。今日有人鬧到大殿,誣告一品香和這位靳公子互相串通擾亂科舉,私自傳遞消息,現在已經證實是誣陷了,隻是那個罪人當堂招供,說你是背後主謀,這事你有什麽要說的嗎?”太後說完,目光微微一凜,仔細觀察著侍郎夫人的細微表情。


    “這…這妾身冤枉,妾身實在不知情啊。”侍郎夫人臉上先是驚訝又是迷惘,眼神更是透露出害怕和不可置信,如此精妙又合理的表情變化被她拿捏的十分到位,換了旁人定然不會覺得她還有什麽問題。


    “實不相瞞,國公府最近狀況頻發,先是濁意流放,後有婆母過身,大哥和大嫂又接連被牽連,國公府偌大的家業都擔在妾身一介婦人肩上,實在是不會有空閑心思去安排這麽多啊!”侍郎夫人眼角落下一滴淚,“更何況妾身不過是深宅大院裏的女人罷了,哪裏有這麽大的神通能去拿科舉做文章,絕對不是妾身做的啊!”


    阮眠眠放下了手中的糕點,端起茶碗細細的聽她說著,就覺得她這話確實條理分明有理有據,竟然是一點破綻都沒有,儼然一個無辜被牽連的無能貴婦,隻是仔細想來,若真是毫不知情又無能無力,麵對皇帝和太後還有這麽多皇親國戚卻能這樣不慌不忙條理清晰,若是換了普通人,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太後聽了這些,也覺得不太好分辨,所以看了皇帝一眼,示意他決定怎麽處置。


    “你當真不知道?”皇帝將信將疑。


    “妾身不知。”侍郎夫人話說的堅決,一絲猶豫都沒有,撲通跪倒在地,神情哀切。


    皇帝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看了看身邊的人,都覺得一品香的人眼神裏都是不相信的模樣,這人恐怕一點都不簡單,但是現在除了那個周虎的證詞並沒有真憑實據,所以也不能妄下定論。


    “你如此堅決,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放下不提,不如叫周虎過來,你們當麵對質,若是真的是你指使,想必周虎能夠辨認出來。”皇帝取了個折中的也是最容易判斷的法子。


    “妾身都聽陛下和太後的,願意配合。”侍郎夫人沒有一點該有的驚慌失措,甚至還一臉大喜的模樣,仿佛是即將證明清白的雀躍,不過太過自信就會露出一些不該有的情緒,比如她眼底的一絲得意。


    這讓阮眠眠有些摸不著頭腦,眼看就要暴露罪行,她怎麽就不害怕呢?還是說她自信周虎不會指認她,或者說…她藏得更深,她雖然謀劃全局,但周虎所見之人並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誰都不是傻子,交換一個眼神就知道侍郎夫人的心思了,怪不得如此自信,原來是把自己完全放在幕後了,這也是她這種心思歹毒之人會做的事情,傷人性命卻不沾染分毫鮮血,好一招借刀殺人。


    周虎被帶了上來,已經是換上了白色的囚服,手腳都鎖上鐐銬,一副囚犯打扮了。一到殿上就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請安問好,倒是還有幾分理智。


    “周虎,你先認認,你方才所說指使你的夫人可是眼前這一位啊?”皇帝抬手指了指侍郎夫人,讓他仔細辨認。


    周虎趕忙抬頭看過去,隻見跪在地上的這位夫人鵝蛋臉溫婉和藹,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小但是仍有風韻在,卻並不熟悉,記憶裏也沒有這樣的麵孔,所以周虎收迴目光開口道:“迴稟陛下,草民沒有見過這位夫人,當日來找草民的是另一位,打扮不如這位華麗,也不如這位有氣質,隻是像尋常人家的夫人。”


    周虎說的自然是實話,那日找到他的夫人年齡比較大了,看上去也是一臉兇相,自稱魏國公府的人,把他帶上馬車就拉走了,絕不是眼前這個眉目溫和的。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一品香的人聽到這個結果也不覺得多麽意外,而是開始思量著怎麽把她挖出來,知道幕後黑手還不能把她繩之以法的滋味可不好受。


    “皇兄,縱使當日找到周虎的並非侍郎夫人,但是那人也是自稱代表魏國公府的,就憑這句話魏國公府也脫不了幹係,依我看,還是要徹查下去,別讓真兇逍遙法外呀。”靖書郡主江心月不緊不慢的開口,眼睛卻盯著侍郎夫人,似乎是想從她的表現中找出什麽破綻。


    “是啊,周虎親口所述,那人自稱魏國公府的人,這又作何解釋啊?據我所知,老夫人去世,世子夫人因為賄賂下獄,整個國公府恐怕隻有侍郎夫人一個女眷了啊。”阮眠眠也點著頭接話。


    “兩位郡主明鑒啊,雖說府中隻有妾身一人被稱為夫人,但難保府中其他人找人代替故意栽贓啊!求陛下明察!”侍郎夫人仿佛有些慌亂,立刻解釋,朝著眾人叩頭,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


    “哦?你們府裏還有誰有能力這樣做?”江心月淡淡道。


    “朕記得,魏國公府長房有個大公子,今年剛好科舉啊,方才還說起這件事,有沒有可能是他做的?”皇帝眯起眼睛。


    其實猜測到大公子也屬正常,畢竟這件事情看來對這位大公子才是最有益處。若是事情成了,那麽替國公府去掉心腹大患一品香,又打下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若是事情不成,自然有侍郎夫人被推出來定罪,也牽扯不到他。


    “這…長房大公子濁心確實是今年應試,隻是妾身與他來往不多,並不知道什麽。”侍郎夫人麵色猶豫,仿佛不敢說什麽的樣子,看上去倒是可憐得很。


    “不對吧,我記得上次國公夫人大鬧一品香欺負眠眠,你和大公子可是都在場的呀。”劉欣兒眼神淩厲,適時的翻出了舊賬。


    “還有這事?汝梁,你也太受委屈了,大可以早來告訴朕,朕與母後替你撐腰啊!”皇帝頭次聽到國公府跑到一品香欺負阮眠眠的事情,雖然劉欣兒隻是大致一提,但是看來這魏國公府的習性不知道做的多麽出格,阮眠眠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讓皇兄擔心了,眠眠無事,不過是發生了幾句口角,考慮到皇兄和太後的顏麵,此事不好聲張,眠眠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阮眠眠終於逮到機會施展自己熟練的扮可憐攻勢,兩個大眼睛盈盈含淚還盡力的露出微笑的樣子,看上去著實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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