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炮自從離開汝梁,跟著軍隊風餐露宿,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不過他的瘦不是麵黃肌瘦,而是鍛煉磨礪之後那種精神健壯的精瘦,原本白白淨淨的臉上也多了一絲風霜的味道,眼角眉梢都褪去了柔和,更加的氣勢非凡。


    十來天的日子,他經曆了人生裏從來沒感受過的事情。從前在一品香,他再累也隻是打掃打掃桌子,端端菜,忙是忙了些,可是並沒有壓迫感,如今行軍不停,一整天都坐在馬背上,大風刮起來也不能稍微休息,吃的飯是幹硬的幹糧和清澈的米湯,蔬菜什麽的更是不要想,西北荒漠戈壁居多,寸草不生,根本種不了糧食。


    方大炮咬了一口幹糧,側過身子背對著風吹的方向,他還記得阮眠眠總是跟他說的,吃東西若是灌進風,五髒六腑要受寒的,腦海裏阮眠眠的身影和麵前蜿蜒沒有盡頭的戈壁重疊,冷風唿唿的吹著,把他的思緒從京城的初春拉迴了西北的寒冬。


    明日就該到邊疆軍營了,方大炮抹了把臉上的灰塵,跟著大部隊一同起身上馬,調整了心緒,重又向著延展到天際的戈壁灘深處飛奔過去。


    方大炮騎著馬在隊伍後麵,前麵帶隊的是汝梁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姓曹的副將,此時他勒了勒韁繩,放慢了速度,脫離前麵的大部隊到了方大炮身邊並排行進。


    “大炮啊,在隊伍裏怎麽樣,還習慣嗎?”曹副將手腕一轉,塞了一個布包給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聲張,低聲道:“炊事班那邊新烤的烤餅,夾了羊肉的,趁著沒人的時候嚐嚐吧。”


    方大炮也不推辭,他知道在軍中謹遵禮儀還不如直爽聽話,這些軍人讀過書的不多,但貴在樸實,若是把他們當親兄弟一般看待,那麽他們也會很快和自己交心,倒比京城裏爾虞我詐舒服得多。


    抹了抹懷裏還溫熱的烤餅,鼻子嗅到了一絲濃香的羊肉香氣,方大炮爽朗開口:“多謝曹副將,往後隻把我當作普通部下就好,您指揮隊伍本就千頭萬緒,還因著英王的情麵得費心想著我,大炮實在是慚愧。”


    曹副將剛接手方大炮的時候隻以為他又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來混個名頭的,誰知方大炮在做事上比老兵還肯下力氣,砍柴紮帳篷這種累活都踏踏實實的搶著做,為人又憨厚老實,對所有的士兵都客客氣氣,好像真的隻為當兵來當兵的,不由得對他高看一眼。


    而且方大炮背後那可是英王親自舉薦,往後升遷上要順利許多,其實隻要他想,那自己這副將之位立刻拱手讓出去也是有可能的。但曹副將本人也不是什麽功利之輩,這方大炮前程必定遠大,他更是想著方大炮在自己手底下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培養他,也不辜負了這麽好的苗子。


    “大炮你這是說的哪裏話,你肯虛心從小兵做起,又這樣勤勤懇懇,往後必有一番作為,且看著吧!”曹將軍說完這句,用厚實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打馬重新往最前麵的隊伍去了,馬蹄踢踏,揚起一陣塵土。


    曹副將一走,後麵一個新兵又湊了上來,嘿嘿笑道:“大炮,曹副將真是對你不錯啊,剛才又給你什麽好東西了,讓俺也瞧瞧唄?”


    這位叫劉虎的新兵雖然和方大炮同一天在汝梁參軍,也同樣選了去邊疆駐守,可年紀著實不小,看上去有三十開外,鼻子下麵一道疤直到嘴角,膚色黝黑,初看覺得有些可怖。


    “正好,我也想著一個人吃不完,不如就給你一半。”方大炮從善如流,掏出懷裏的烤餅掰了一半遞給劉虎,自己墊著布包拿著剩下的一半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劉虎算是方大炮來到軍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那些老兵雖然也隨和可親,但論熟識卻談不上多熟,還是兩個新手一同學習更容易能有惺惺相惜的心情。


    轉眼到了夜裏,方大炮他們圍在一起紮好了帳篷,燒起了篝火,士兵們都挑著相熟的戰友紮堆坐在一起吃著現捉來的野山羊烤的嫩羊肉,香味就連營地外麵都聞得到。


    方大炮撿了樹枝也串了肉架在火上烤著,曹副將也坐在一邊,時不時的往肉上紮一刀試試熟到幾分了,劉虎則在一旁利索的添柴禾,三個人圍著一個小火堆聊著戈壁灘上的新鮮事。


    “大炮,我瞧著你白白淨淨的,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兒子,怎麽想著要參軍呢?”劉虎大大咧咧,他並不知道方大炮的來曆,曹副將在一旁也沒有迴應。


    “哪個少年郎心裏還沒個將軍夢了,我想混個模樣出來,出人頭地了好迎娶我喜歡的女子。”方大炮提起阮眠眠,臉上一紅,眼睛裏倒映著火光,真有幾分壯誌在胸的樣子了。


    “原來是這樣,俺倒沒什麽誌向,就是在村子裏混不下去了,出來找口飯吃,要是運氣好能升個小官那自然是好,要是哪天真開戰了死在沙場上,也不後悔。”劉虎爽快的笑了一聲,等不及了拿起小刀割下一塊表皮烤焦的羊肉扔進嘴裏,一邊大口唿氣一邊讚歎:“這地方雖然荒涼了點,卻有這麽好的肉吃,也不枉我們費勁磨難來一遭。”


    方大炮隻是笑笑,側頭一看就看到有個人揣著什麽東西,虎頭虎腦的從別的篝火那邊走到了自己這裏。


    那人還沒坐下就絮絮叨叨說起來:“大炮,你猜怎麽著,我拿到一個好東西,曹副將也在啊,不過這東西咱們分了,可千萬別讓別人知道。”


    來的人正是一個參軍多年的老兵,人人都叫他大頭,今年得有五十歲了,滿臉風霜淩冽的痕跡,隻是聽說他作風不好,常常在軍營裏喝酒作樂,偶然有假期還偷摸的去一些煙花之地,所以熬了這麽多年還是個低等士兵,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了。


    “大頭哥,你又弄了什麽好東西?”曹副將並不是大頭的頂頭上司,他人又隨和從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閑事,所以大家有什麽也不會在他麵前藏著掖著,反而是都想和他分享。


    “瞧瞧,上等的女兒紅,一個戰犯身上私藏的,被我給搜了來,晾他也不敢說什麽,倒不如我們享用了,莫使金樽空對月啊!哈哈!”大頭側著身瞧了瞧附近沒人注意到他,這才低下頭從鼓鼓囊囊的懷裏掏出幾個小瓶子,瓷瓶都用木塞子塞得嚴嚴實實的,稍微拿到近處才能聞見一縷清冽的酒香,看來這不僅是女兒紅,品質還很好,方大炮在一品香做事久了,在品酒上也頗有經驗。


    “屁話!你這肚子裏彎彎腸子都裝了些什麽,還能憋出一句詩來,也不怕玷汙了別人的詩!曹副將伸腿在他後腰上踹了一腳,順勢把身子移動過去抓了一小瓶,瓶塞打開湊近了鼻子聞了一聞,露出了陶醉的神情:”真有你的,這麽好的酒在軍營裏可不常見,明天進軍營之前得搜身,今天不喝明天可就上繳了。“


    大頭嘿嘿一笑,給方大炮和劉虎也分別遞了一個小瓷瓶,自己又從懷裏摸索半天,摸出一個缺了口的小茶盅倒上一杯酒,也不說什麽,對著月亮就自己喝起來。


    方大炮眼神微閃,他從前也經常和穆如清還有花大爺他們一同喝酒,後來和阮眠眠和經常對飲,不過那都是細膩的情愫,現在身後是萬裏大漠,頭上是幽藍的天空和格外明亮的滿月,麵前暖烘烘的篝火香噴噴的羊肉自是有一股豪情在,和往日並不相同。


    沒有多想,方大炮也拆開瓶塞聞了聞,抬頭對上大頭那看似迷離的眼神,勾了勾嘴角,仰頭喝了一口,似乎被這酒醇厚的香氣給折服了,眯著眼睛長長的歎了一聲:“真是家鄉那邊的味道啊!”


    曹副將也隨著附和,幾個人紛紛誇讚大頭這件事辦得好,接著便是眾人說說笑笑,爽朗的笑聲隨著篝火的火光傳出去很遠很遠。


    月上中天,正是所有人都狂歡完了感到疲憊的時候,方大炮和曹副將還有劉虎共用一個帳篷睡覺,外麵的篝火繼續燃著防止野狼或者其他野獸來偷襲,還有幾名士兵輪番守夜。


    方大炮看起來像是喝多了,走路都搖搖晃晃,扶著曹副將的手進了帳篷,之後倒頭便睡,萬事不問了,曹副將也和衣躺下,背對著方大炮和劉虎,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鼾聲。


    夜裏最是靜謐,四周又空曠,所以連一點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都顯得尤為清晰,劉虎睜開眼睛,看著方大炮熟睡的臉,半張著嘴好似做了什麽美夢,他凝神聽了一會兒,帳篷外麵響起了意料之中的瓦片敲擊聲,聲音很小,但極其容易分辨。


    於是劉虎悄悄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出帳篷,還不忘迴頭確認一下曹副將和方大炮確實睡得正香,沒有被他的動作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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