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之事已然越鬧越大,其形勢之嚴峻令人心驚膽戰!他此次前往天津,恐怕是危機四伏、九死一生啊!正因如此,他憂心忡忡地提筆給自己的兩個兒子——紀澤和紀鴻寫下一封遺書,以此作為自己的遺囑,提前對身後事做好妥善的安排。


    在這封飽含深情且條理清晰的信件當中,他詳細地闡述了關於未來靈柩如何運送迴湖南老家入土為安,以及家中眾多珍貴的書籍和精美的木器等物品應當如何處置等等一係列具體事宜。不僅如此,信中的字裏行間更是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之情。


    他沉重地寫道:“那些外國人向來性情兇悍殘暴,而咱們天津當地民眾的風氣也是浮躁喧囂,雙方之間實在難以和諧共處。倘若日後因為此事結下仇怨進而引發戰爭衝突,恐怕會導致局勢急劇惡化,釀成無法收拾的大禍端啊!對於這次行程,我翻來覆去地深思熟慮,絞盡腦汁也未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麵對如此棘手的局麵,他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無助,然而卻苦無應對之法。


    其實,早在動身前往天津之前,曾國藩就已經事先與奕?通過往來的函件共同商議並確定了好幾條行事準則:首先要徹底查清武蘭珍與王三之間究竟存在何種關聯,但就算最終查明洋人的確牽涉到拐賣人口這類案件之中,那也必須想方設法將此事遮掩過去,務必要給法國人留足麵子,切不可輕易觸怒這些洋大人;其次,得盡快從嚴捉拿真兇,並采取強硬手段鎮壓住當地的士紳百姓,從而安撫好各個國家的情緒,以免他們借機生事;最後,如果有法國的兵艦氣勢洶洶地前來尋釁滋事,那麽一定要堅定地抱定絕不主動挑起爭端的想法,堅決不與其發生正麵衝突,也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選擇妥協退讓、俯首稱臣。


    曾國藩抵達天津之後,馬不停蹄地開始大力抓捕所謂的“人犯”。


    盡管他心裏很清楚,此時的天津城民怨沸騰,民眾對於捉拿犯人一事極為抵觸,強行實施根本就行不通,但如果不這樣做,又無法向朝廷交差。


    就在這左右為難之際,崇厚竟然提議讓他撤銷道台、知府以及縣令這三位官員的職務,以此來取悅洋人。


    曾國藩深知一旦這麽做了,必然會極大地失去民心,但為了顧全整個局麵,他也隻能勉強聽從這個建議。


    僅僅過了一個星期,一艘艘法國的兵船就陸陸續續地開到了天津港口,這些兵船耀武揚威,顯然是以強大的武力作為威脅手段。


    麵對如此緊張的局勢,崇厚被嚇得心驚膽戰。


    曾國藩指責他凡事都隻想著如何討好那些洋人的頭目從而維持和平的局麵。


    然而實際上,曾國藩自己內心也是惶恐不安,忍不住感歎道:“眼下已經有八、九條洋船到達此地,而且聽說後續還會有更多到來。他們到底心懷怎樣的惡意,最終目的是什麽,我真是全然不知啊!”


    在那威嚴赫赫、氣勢洶洶的法國駐華代辦羅淑亞的強大壓力與要挾之下,他終究還是選擇聽從了崇厚所提出的建議,毅然決然地將那些負責相關事務的府縣官員上奏彈劾,並將他們革除職務,交付刑部依法懲治其罪過。


    然而,即便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內心深處卻十分清楚這一舉措著實有欠妥當。


    於是,在寫給曾紀澤的信件當中,他滿懷愧疚地傾訴道:“我此番行為實在是對內愧對神明,對外則冒犯了社會輿論的清議。無論遠近之人,恐怕都會對我口誅筆伐、加以唾棄謾罵,可即便如此,這整個局麵或許仍然難以周全妥帖啊!”


    接著,他繼續寫道:“近來我的眼睛視物模糊不清,時常感到頭暈眼花,而且心中惶恐不安,膽子都快被嚇破了。真沒想到我這一把年紀,竟然還會遭遇如此巨大的劫難。”


    不僅如此,他還感慨萬分地表示:“自從我來到天津處理這些事情以來,大大小小的各項事務基本上都是唯崇公所言是從。如今就連摯甫等人都紛紛指責我不應該盲目跟隨他人的計策行事,以至於落得名聲盡毀且無法挽救自身失敗的下場。”


    時光匆匆流逝,轉眼間便已到了六月底。


    此時的崇厚眼看著曾國藩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不但腹瀉的老毛病依舊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反而又增添了嘔吐不止的症狀,就連那令人苦惱不已的頭昏毛病也是時不時地發作起來。


    見此情形,崇厚深知事態嚴重,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向朝廷上書奏請,懇請再加派兩位得力的要員前來天津協同辦理此事。


    很快,朝廷應允了他的請求,加派而來的兩名大員分別是在朝中為官的毛昶熙(字旭初)以及時任江蘇巡撫的丁日昌(小名雨生)。


    彼時,曾國藩已然下達指令給各道府,迅速抓獲了 11 名相關人員。而丁日昌甫一抵達天津,便斷言稱:“像這般重大案件,總計約莫需要緝捕四五十人之多,並分別處以斬首、絞刑以及充軍流放等刑罰。”


    唯有如此行事,方能讓那些外國人堅信中國政府具備“鎮壓平民百姓的威嚴權勢”,從而確保他們自身的人身安全得以保障,進而避免他們相互勾結,共同對抗清朝廷。


    此後,曾國藩與丁日昌等人陸陸續續抓捕了八十餘名涉案之人。


    不僅如此,他們還盲目地聽從法國公使羅淑亞那毫無道理可言的要求,將罪犯王三、安三和武蘭珍等人予以釋放。


    然而,此次教案事件當中,豐大業等人實則是在群情激憤的民眾圍攻之下,遭受眾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暴打,最終命喪黃泉。


    麵對數以千計的人群,想要精準地甄別出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主犯,又豈能存有確鑿無疑的證據呢?無可奈何之下,隻得采取嚴刑拷打的手段來逼迫嫌犯們吐露實情。


    那些經受不住殘酷刑法折磨的人,最終隻能被迫含冤認罪。


    就連曾國藩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如今雖已捉拿嫌犯八十餘人,但其中絕大多數人堅決不肯吐露口供。經過審訊後,真正認罪且可依法判處死刑的不過僅有七八人而已,其餘眾人皆是既無口供亦無實證。倘若日後將這些人驅趕至刑場處決,實在是既無法向黎民百姓交代,更難以平息社會輿論的非議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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