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電力公司到工廠檢修設備,操作工切斷的一節電纜剛好掉到了倉庫旁邊的一個車間房頂,擊穿了石棉瓦掉到了藥盆裏,本來切割的餘溫還在,又因為撞擊,產生了火花,火花點著了藥,藥爆炸將小火星推到了倉庫裏,嘭的一聲,在辦公室裏的我感覺大事不妙,趕快大喊:“都躲到桌子下麵。”


    因為存放量超過安全存放量幾倍,這個倉庫裏的藥,引著了隔壁更大倉庫裏的藥,而那個倉庫旁邊還有幾個大的藥庫。我頓時心驚肉跳,感覺大事不妙。


    又聽到兩聲巨響,接著是驚天動地的晃動,一聲振聾發聵的爆炸聲傳來,辦公室的玻璃全被振碎,桌麵上的紙筆都被衝擊波推到地上,我都被炸懵了,十幾秒鍾恢複過來,就聽到到處都是哭喊聲,我趕快抓著小胖的手臂往門外跑去,爆炸產生的蘑菇雲甚至擋住了太陽,隨著煙塵的下降,天暗了下來,到處都是灰塵,還不時有小石子從天而降,我站在大門外,看員工一個個掙紮著往外跑,滿臉灰塵,有的臉被燒傷,有的手臂被砸斷,看到一個男的往廢墟方向跑,邊跑邊說:“我老婆還在裏麵!我老婆還在裏麵!”


    有員工攙扶著同事一瘸一拐的跑出來,有的人甚至被炸掉了胳膊,廢墟旁邊到處都是火,血。


    我反應過來,馬上打電話問老秘書:“我媽在哪裏?”


    老秘書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你快說!”


    “有員工跟我講倉庫藥儲量超標,我給王夫人說了,她今天剛剛帶著一名老庫管去查庫存。”


    仿佛晴天霹靂,我向廢墟方向飛奔,小胖一把抓住我:“你不要命了!”


    我奮力一甩,衝過去。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閃現以往的畫麵,眼淚噴湧而出。老庫管衝出來,剛好撞到我,我抓住他問:“我媽呢?”


    他大哭說:“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告訴老秘書,我不告訴他,王夫人就不會來。”


    他指了指倉庫,我看到廢墟下的一條腿,我衝上去奮力扒開廢墟,不管石頭有多燙,鋼筋有多鋒利,當我看到媽媽的臉時,她已經隻剩一口氣了,臉都被煙塵熏黑,她無力地睜開眼睛,吃力地抬起一隻手放在我的手臂上,隻說了一句話。


    她如釋重負地說:“我終於要去見你爸了。”她竟然笑了,她就這樣笑著走了。我搖晃著她,大喊:“媽!媽!”她垂下了手臂,垂下了頭。


    為什麽是這樣!我使勁錘旁邊的廢墟,鋼筋刺破了手背,血染紅塵埃。我哭喊地更大聲了。


    小胖追過來,站在一旁,掐著手指。


    老庫管癱坐著,不說話。


    我背著媽媽,背出廢墟,坐上車,開迴了家。


    消防員救護車和警察沒多久就過來。


    1天後,警察終於開始問詢我。他們已經查出我違規存放過量藥,造成這次事故。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造成了多少傷亡。


    “王夫人身體還好吧?”


    我很傷心,正要坦白媽媽已經死了的時候,她出現在眼前,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說。


    如果有人死亡,我是要坐牢的,那王家的家業怎麽辦!我可是要做首富的男人。我不想那樣窩囊地去見我爸。


    我握緊拳頭,說:“還好!在臥室裏休息呢,現在不方便見人。”


    警察問了些其他情況,我都如實迴答了。


    這次生產事故造成20多人受傷,2名重傷,電力工人被電線杆砸斷了大腿,截了肢。鎮上領導合議,認為沒人死亡,而花炮廠是鎮上支柱產業,創造了大量的崗位和稅收,最後免去我的刑責,罰款300萬,讓我支付所有附近受損建築的維修費和受傷員工的醫療費。


    一周後,廢墟清理完畢,事情淡了下去,我叫上老庫管老秘書把我媽安葬在了花炮廠後麵的山腰上,就挖了一個簡單的坑,不敢用水泥,不敢壘高土,也沒有燒紙,我讓老秘書找了個方形石頭,很小的,立在我媽麵前。我撲通一下跪倒在我媽麵前,低垂著頭。


    小胖這時走了過來,她說:“三個月到了,我要迴去了。”


    我不做聲,跪在母親麵前。


    她站了一會兒,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轉身要走。


    看她下山的背影,我喊到:“謝謝你!”


    她停了一下,沒迴頭,接著走下山去。


    天上下起了小雨,老秘書老庫管勸我下山,我說:“你們先走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老庫管還在埋怨自己,說他不該告訴我媽倉庫的事情。


    我說;“你沒錯,是我錯了。”


    老秘書把他的西裝披在了我的身上,老庫管受傷了,老秘書攙扶著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山去。


    水順著我的臉頰滴到土裏,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雨水。


    我就這樣,一直跪到第二天早上。我想站起來,卻發現腿已經麻木,不聽使喚,一下栽倒,順著泥濘的山路滑了下去,我就帶著這滿身的泥漿來到工廠。檢查工廠的建設和生產。我疲憊的眼裏充滿了堅定,我緩慢的步伐是那麽紮實。


    花炮廠恢複了生產,新倉庫也修建完畢。我看著賬戶裏200萬的餘額,心裏有了危機感。我夜以繼日和科研人員在實驗室開發更高級的產品,跟著業務員一起跑市場,奈何市場已經改變。人們的環保意識越來越強,漸漸的買花炮的越來越少。


    我相信一句話:時勢造英雄。


    我果斷一點點收縮了普通花炮的生產線,漸漸地將公司改造成一個高技術含量的煙火表演公司,為有關部門設計煙火表演。但是有關部門的合同,哪有那麽好拿,請吃了那麽多飯,喝了好多酒,抽了好多煙,終於把一單生意談了下來,簽約的是一個和我同樣年紀的小夥子。


    他爸是有關部門的領導,他也在有關部門工作,我們的工作就是準備一場煙花表演,慶祝國慶節,合同價是700萬,小夥子說:“你不用做得有多好,一般般就行。我們的預算是200萬。”


    我看出來他是想要迴扣,我說:“這個要你們領導同意。”


    他高傲地:“現在,我就是領導!”


    “合同上寫著700萬,我們就要做出700萬的效果。”


    “怕你以後是不想再跟有關部門簽合同了!”


    我依然記得不按規矩來,害死了母親這件事情,內疚不已,依舊不願意簽字。


    小夥子憤怒地撕掉了合同,臉靠的很近跟我說:“你不過是一隻等死的鬆鼠罷了!”


    我頓時驚醒,想起來他是我的小學同學,他還有一個彈弓,小學裏那隻鬆鼠一定是他打死的,還拴在了大門上,我一巴掌扇了過去。打的啪的一聲。


    他想不到我竟然會打他,在我的工廠,他又占不到便宜,轉身摔門而去。


    沒多久就看到新聞,有關部門將花1000萬舉辦一個煙火秀,迎接國慶節。


    而我的工廠,也迎來了封條。


    環保部門說我們環保不達標,要停業整頓,給我們列出來40多項要整頓的地方,足足寫了三頁紙。


    我們整頓了半個月,再驗收的時候依舊是不達標,我大概猜到是誰在搗鬼了。我帶著瓶茅台酒前去小夥子住處,等他迴來,我等了3個小時,他開了一輛寶馬車,迴來時故意往我這邊來,我也不躲,車離我1米遠的地方,急刹車停了下來,或許是被我的勇氣給震撼了。小夥子讓我進屋。


    我進屋,小夥子說:“會做菜不,給哥整兩個。”


    我做了,端上桌。


    他說:“一起吃啊!”


    我給他滿上酒。


    他說:“現在知道夾著尾巴做人了!當時咋那麽囂張呢!”


    我給他敬酒。


    他奪去酒杯把酒往我頭上一倒,緊接著,啪的一聲,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我不做聲。


    又聽啪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


    我還是不做聲。


    小夥子說:“可以了!你去複工吧!”


    我走出去,打開門的那一刻,我感覺陽光都在鄙視我,風也在嘲諷我。


    奈何搞成這種境地,屈人之下。我暗自發誓,要讓他後悔。


    在同其他市談合同時,我同意了給迴扣。我們簽了好多合同。營業額漸漸漲上去了。


    人,不要在弱小的時候,太看重尊嚴。


    水木那邊還在接著設計火箭,因為還沒有涉及到建造,也沒花太多錢。


    年底的時候,我們公司完成轉型,主營承辦煙火表演,不再生產紅白喜事用的花炮。因為都是高端產品,不需要太大的場地,也不需要太多的工人。我就把剩下的場地劃給了火箭公司,買了些造火箭的設備和材料,開始嚐試建造小火箭。這一試才發現,建造火箭太燒錢,我們花炮廠的利潤根本無法支撐火箭的研究。我們搞到了研究建造火箭的牌照,卻沒有足夠的資金。


    小胖離開了公司就去上研究生了,去了歐洲的一個國家,她學業應該很忙,不見她朋友圈有任何的動態,她也很少再聯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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