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福公公從窗戶處看了一眼,“是季多。”


    沈初退至一邊,錢玔說去典當行的是男子,而取走首飾的是那名懷孕的女子,這兩人之間必定有關聯。


    既然如此,那麽如果能找到男性死者的信息,就一定能順藤摸出那名女子的底細。


    季多嚴肅地推開門,進屋看見福公公後,神色瞬間輕鬆了下來,“福公公您來得真快。”


    身後,章遲審時度勢地站在了沈初身旁。


    藺淮言看著他們,問道:“有何進展?”


    季多上前一步,道:“應該就是孫仇,我們去的時候孫仇已經畏罪潛逃,但是聽周邊的街坊說,孫仇離開前殺了一夜的豬,一直聽著有剁肉的聲音。”


    “怎麽確定是豬?”沈初問。


    章遲迴道,“就是沒人能確定,問了好幾位街坊都說沒有聽見豬叫,而且丁壯說殺豬時都會燒一鍋沸水,但是孫仇院子裏的那口鍋底還有未融化完的冰渣,按照時間算來,就是歲除那段時日結的厚冰還沒融化完,所以街坊聽到的剁肉聲不是殺豬。”


    季多接過話道:“不僅如此,我還打聽到孫仇在離開的前兩天帶迴去了一位陌生男子,說要買豬心。”


    “那有人看見那名男子離開嗎?”


    季多搖頭,“這點沒有人注意。”


    章遲突然對藺淮言道:“少卿,我已經讓人分開追捕孫仇了。”


    藺淮言點頭,“此人嫌疑確實很大。”


    但是他殺人並分屍的動機是什麽?


    眾人陷入沉思。


    此時,沈初拿出一張畫卷道:“這是錢玔根據典當鋪人描述所畫出的男性死者,可以先把這個拿去給孫仇街坊辨認,然後請錢玔再做一張孫仇的畫像拿去給典當鋪的人辨認。”


    藺淮言放下手中案卷,沈初既然這樣說必然是認為孫仇、死者都和典當鋪有關聯,“你認為典當鋪的人認識孫仇?”


    沈初搖頭道:“我隻是在想孫仇和死者以前並不相識,為何一見麵就要殺他?


    即便,就算他們二人是因為在買賣豬心時起了衝突,導致孫仇起了殺心,那周邊街坊應該能聽見爭論聲,可是沒有,那就說明孫仇是在男子非清醒狀態下,殺害並分屍。


    那麽一個買豬心的人又為何會昏迷?我隻能想到是孫仇在帶男子迴家的時候就已經預謀好要行兇。”


    沈初說著自己的見解,突然有個什麽東西碰了碰她,迴頭隻見福公公搬了個凳子,慈祥道:“站著累,坐下慢慢說。”


    一旁季多眼睛都黑了,福公公怎麽也對她這麽好?


    “謝謝。”沈初坐下。


    “現在問題又迴到最初,為什麽孫仇見男子第一麵就要殺他?”藺淮言問。


    沈初點頭,目光掃過在座的所有人,最後落在藺淮言身上道:“我有一個猜想。”


    藺淮言微微抬起下巴,“什麽猜想?”


    “大人還記得那套簪子嗎?在典當鋪典當了八十兩。八十兩現銀,對孫仇來說不少了,節儉點五年甚至十年內不用再殺豬。


    所以我猜測孫仇就是動了這八十兩銀子的心思,然後靠豬心誘騙死者迴屋,然後將其殺害。”


    藺淮言看著沈初又陷入沉思中,顯然也在思考另一個問題,謀財害命一般很少分屍,麻煩不說,按照律例,對手段殘忍者還會處以淩遲,他指尖叩著桌案,忽而道:“或許是死者的身份比較特殊。”


    沈初思忖,確實隻有這一個理由能解釋這一點。


    “就按沈初說的辦,章大人拿著畫卷去確認死者,季多去找錢玔畫像盤查孫仇那日是否出現在典當鋪附近。”


    二人領命,退下。


    沈初也準備跟隨著離開,此刻的少卿又變迴以前冷冰冰的樣子,還是少接觸為妙,走之前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黑唿唿的藥布包遞給福公公,“大人的手凍傷了,這個膏藥是我剛配出的,能促進凍傷部位血液循環,止痛止癢,勞煩公公幫忙給大人上藥。”


    福公公看著她,餘光瞟向她身後正襟危坐的人,和藹道:“我不懂醫藥,怕有處理不當之處影響世子傷口恢複,還是勞煩沈公子幫世子上藥。”


    沈初“啊”了一聲,塗膏藥又沒什麽講究的,可福公公已經推著她走向藺淮言。


    藺淮言目光落在案卷上,待沈初走近,他配合地伸出手。


    原來,還知道關心他。


    藺淮言眼裏漸漸有了溫度,合上案卷又換了一本。


    一旁福公公輕咳了一聲,藺淮言這才發現案卷放反了,他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沈初,見其正在專注地扯開那不知道包裹著什麽的布包,立馬將案卷擺正。


    沈初因為貪便宜,沒有買裝膏藥的瓷瓶,此刻包裹的布料被膏藥粘連在一起,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扯開。她抬頭,見藺淮言一直看著案卷,才放心下來,少卿大人應該沒看見自己的窘樣。


    她左手捧起藺淮言的大手,右手刮下部分藥膏塗在他指骨上,然後輕揉。


    她閑著無事,探頭,一邊幫藺淮言上藥促進藥物吸收,一邊看著他手上的卷宗。


    身後福公公貼心地退出屋外。


    藺淮言的視線逐漸虛焦,然後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小巧的鼻梁上,還有那雙紅而不豔的唇上.....


    “大人,這一章您還沒看完嗎?”沈初覺得奇怪,她已經來迴讀了兩遍了,少卿怎麽還沒看完。


    藺淮言身子一正,似乎在沉思,然後義正言辭道:“我在想其中症結。”


    沈初蹙眉,“老陳知州記載的這件懸案裏,仵作驗屍裏說枕部有擊打傷,瞳孔放大,麵部和手指發紫,肯定是他殺。”


    藺淮言這才知道自己手上的這本竟然是陳佩之父親陳徽啟當年記載的那宗案卷。


    “所以京城府衙當年是錯判,如此看來老陳知州的死肯定有問題。”沈初自言自語道。


    藺淮言點頭,“而且我在庫房內未找到京城衙門關於那起案件的記載,應該已經被銷毀。”


    “大人,這案件查起來有些麻煩,一來陳徽啟的死沒有報官,無任何記載,二來除了章遲外沒有其他知情人,若章大人不配合,這案子也查不下去。”沈初為藺淮言上完藥,收拾剩餘的藥膏遞給藺淮言,叮囑道:“一日三次,連續塗抹七日。”


    藺淮言掃了她一眼,並未接過藥膏,她隻想上這一次藥就不管了?


    定然不行。


    他頓了頓,岔開話題道:“除了章遲,還有一個人應該也知道當年的事情。”


    “誰?”


    “徐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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