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把醫書中的內容刻在身上?”陸十洲不理解道。


    顧雲和沉思,解釋道:“當年葉神醫將醫書贈與祖母後,顧家有一段時間總是遭賊。祖母應該是害怕被人偷走,所以才將書中所記載的針法刻在身上。”


    “所以建冰窖也是為了保存醫書。”藺淮言接話道。


    沈初看著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站在一旁歎了一口氣,其實她想說,真沒這個必要......


    顧雲和點頭,迫不及待地從沈初手上奪過油燈,圍著冰棺邊看邊道,“顧家曾以醫藥為主,自從祖母和葉神醫切磋完醫術後,祖母開始將醫藥和針法結合,這才有了現在的顧家。”


    而她父親因為腕骨斷裂,無法行針,當今顧家隻有她,不僅繼承了藥理之術還會施針,卻因為一直得不到葉神醫的醫書,導致醫術一直沒有精進,現在她終於找到了這本醫書,她相信,隻要她能學會上麵的針法,一定會超越葉神醫,成為天下第一醫女!


    父親,世人終將會忘記你的名字,他們隻會記住你是顧雲和的父親,是我的附庸品!


    顧雲和越想越激動,起身時卻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顧大小姐!”沈初蹲在地上查看顧雲和的情況。


    陸十洲探頭詢問:“她怎麽樣?”


    沈初瞪了他一眼,“現在知道問了,剛剛怎麽不扶一把,她身上本就有燒傷,身子十分虛弱,好在沒摔著頭,不然誰給你醫腿?”


    陸十洲扯著嘴角,“我也是傷員,顧大小姐醒後要怪就怪少卿,一個大老爺們竟然不懂得憐香惜玉,看見顧大小姐朝他身邊倒,不僅不扶還故意避開,嘖嘖嘖。”


    沈初也覺得藺淮言的態度有些奇怪了,瞟他一眼,卻見後者一臉坦然,分明不覺得自己失禮。


    因為顧大小姐暈倒的緣故,三人不再逗留,叫來陳佩之後,藺淮言將抱起顧雲和的美差交給了他,委屈自己攙扶陸十洲。


    出了冰窖,天已大亮,顧府內的火盡數熄滅,造成四死十三傷,其中顧夫人早產,肚中孩子沒有保住。


    沈初走至顧真屍體旁停下,掀開蓋屍白布,小小的人兒安靜的躺在地上,神色痛苦。


    她救了顧真,可顧真還是死了。


    葉依瀾曾說:醫術再高明也隻能醫治人的身體,治不了人心。


    小時候她不懂,現在沒有人比她更懂這句話的衝擊。她自幼折腕數十次,隻是為了讓腕部筋骨更靈活,操控銀針的力度更準確。


    可即使她學會了葉依瀾的醫術,卻依舊救不了沈家的一百八十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燒死,被濃煙活生生憋死。


    “也不知道顧真有沒有見到心心念念的阿姐和阿娘。”她呢喃。


    “怎麽了?”藺淮言站在沈初身後,見她神色落寞,詢問道。


    沈初平複心情後,將進府後遇到的事情悉數告訴藺淮言,但是隱瞞了她救顧真一事。


    “楚楚是北狄在齊洲安排的接頭人?”藺淮言擰眉。


    沈初癟了癟嘴,“可不是,差點我也要和顧真一起躺在這裏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藺淮言看著一字排開的屍體,指骨緊了緊,喉結微動,“不會再有下次。”


    不會再讓她一人涉險。


    沈初一愣,藺淮言狹長的鳳眸裏竟然真的有自責,她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其實也沒那麽嚴重,楚楚雖然一開始隱藏得很好,但是他們急著要送米糧出城,很容易露出馬腳。”


    藺淮言“嗯”了一聲。


    本來,他在得知顧雲和防著顧府裏的人時,就已經決定天亮就找借口入住顧府,卻沒想到楚楚快到竟然在當夜便已經動手。


    他目光落在沈初手背上的凍傷處,一寸一寸地看。


    沈初覺得很不自在,扯了扯袖子遮住手背上的傷。


    “還傷在哪裏?”藺淮言問。


    沈初頭搖地像撥浪鼓,“就這了,少將軍身上應該有傷。”掉下地窖那一刻,陸十洲眼疾手快將她拉在身邊護著,落地時給她當了靠墊。


    藺淮言遠遠的瞟了一眼屋簷下的陸十洲,輪椅摔壞,他就安靜地坐在圈椅上等人。


    “風黎呢?”他問。


    “少將軍讓風黎去找楚楚了。”


    藺淮言臉上浮上一抹異色,“陸十洲應該清楚,他受傷的事情一傳出,難免不會有人動什麽壞心思,而他因為腿疾遇事很難自保,隻有風黎在身邊,他才是安全的。楚楚於他有何意義?竟然寧願讓自己落單,也要風黎去尋人。”


    沈初也陷入沉思,這一點也是她想不明白的。


    不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您還記得地窖裏多出來的一具屍體嗎?”


    藺淮言點頭,“陸十洲的人,名叫齊天?”


    沈初沒想到藺淮言記得這麽清楚,微微怔了下,搖頭道:“不是齊天,陸十洲騙我,齊天並沒有死。我懷疑地道裏的第三具屍體,才是殺死程玨的真正兇手,隻不過在將程玨屍體轉移進地道後,他也沒能出來。”


    藺淮言沉思片刻,看向陸十洲。


    剛剛好陸十洲也好奇他們二人在聊什麽,兩人目光相交,針鋒相對。


    “陸十洲就是當日和你一起闖地道的齊天。”


    沈初一懵,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卻緊接著聽藺淮言道:“普天之下,能將陸十洲傷成這樣的高手,不出一隻手,而那些人近日都未出現在京城周邊,隻有地道裏的奇門遁甲術才有傷他的可能。”


    沈初無法反駁,隻能點頭道:“是他,我也是才認出來。”差點就要給陸十洲燒香,祝他早登極樂了。


    “你懂奇門遁甲術?”藺淮言問,“我了解陸十洲,除了兵法書上的內容,其餘一概不知,算半個文盲。”


    陸十洲也沒有這麽差吧。


    沈初雙眸圓睜,掐著拇指,一臉認真道:“就懂這麽一點點,鄉下老先生教的。”


    藺淮言瞧著她極力隱藏的樣子,閃過一絲笑意,輕言道:“有機會得好好拜訪下這位老先生。”


    沈初握緊放在身側的掌心,笑得風輕雲淡,“好。”


    他二人心知肚明,這位老先生早已死在十五年前。


    而被沈容陌一手教出來的人,又怎麽會是略懂一點?


    沈初一直認為是齊天救了她,其實,如果不是她,陸十洲廢的就不隻是一條腿。


    藺淮言沉吟,殺程玨的是皇後的人,但是摧毀地道的另有其人,他們要的是陸十洲的命!


    那人究竟是誰?


    聯想到當今朝堂上黨派紛爭,能參與爭儲的有三人。


    其一為大皇子李修淵,德才兼備,但生母身份低微。


    其二是三皇子李哲禹,乃皇後親出,但才不足德有損。


    其三也是最容易被遺忘的一位,四皇子李思齊,虛懷若穀,卻身子骨先天不足,一直在宮外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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