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算每日可接診十人,一年便是三千六百餘位病患,仁心堂的大夫妙手迴春,這些病患皆能痊愈,一年便能救下三千多人性命。而今霸山城中兩萬多無辜百姓,若是負隅頑抗、誓死不降,那便免不了殺戮。馮少東家飽讀聖賢書,願以愚忠事昏君,沒人攔得住,但少東家難不成還想讓這兩萬多人陪著你一起為那言之堂皇、實則荒唐的忠義枉送性命?”


    馮禕渾身發抖,忍不住望向周圍的人群,四周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好像在等著什麽,卻好像又不知道在等著什麽,沒人說話。


    唐綾緩步走向人群,揚聲言道:“我家楚王殿下今奪下霸山城關,當立天下久安的千秋功業。王爺厚德不願殺戮無辜,遂有令,但凡降我大陳之人必可安然度日,除了飲水需申領、酉時宵禁,霸山城中一切照舊。”


    百姓中起了窸窸窣窣的小聲嘀咕。


    “大家盡可放心,王爺治軍嚴明,若有欺霸百姓、劫掠財物者立斬不赦!”


    “當真一切如常?”


    “是!”


    “可要納糧供銀?”


    “絕不!”


    “降吧?”


    “我們不僅不需要你們納糧供銀,每月初一、十五還會在城樓下施粥贈藥,有需要者盡可來。”


    祁霄和唐綾打劫了嘉林關和刑天關的庫房,搶了不少銀票銀兩,此事盡可慷他人之慨。


    “那……那我們降……”


    “降吧!”


    唐綾笑起來,給嚴川使了個眼色,嚴川立刻命人搬出了桌椅、設了個棚,讓霸山百姓排隊來簽降書。


    唐綾走到馮禕身邊,小聲說道:“馮大少爺好像還沒想明白,那便請入府衙大牢麵壁思過吧。”


    角樓上韓潮生將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被氣得咬牙切齒、渾身發抖,奈何他無力掙紮,更喊不出聲,隻能看著、聽著。


    唐綾走上城樓,往角樓上來,遠遠便見祁霄笑容滿麵,他忍不住也笑了。


    走到近前,不等唐綾開口,韓潮生磨著後槽牙冷聲說道:“好一副顛倒黑白的伶牙俐齒!”


    唐綾微微一笑,不與韓潮生爭辯那沒用的。


    祁霄笑說:“給韓將軍介紹一下,我的這位軍師,唐綾,大周荀安侯世子。能不殺一人而招降一城,普天之下恐怕沒有第二個人做得到了。”


    “荀安侯世子唐綾……?”


    韓潮生聽說過荀安侯世子唐綾,據聞去年太華江一戰周國向陳國求和,將這荀安侯世子作為質子送去了元京,怎的會出現在霸山?還成了陳國九皇子的軍師?


    這個陳國九皇子又是哪裏冒出來的?聞所未聞。


    “熱鬧也看完了,請韓將軍入內再細聊吧。”唐綾看著韓潮生笑了一下,仿佛他才是霸山的主人,而韓潮生是他請來做客的。


    韓潮生被祁霄的親衛扶著迴到屋內,一路上陳軍紀律嚴明、有條不紊,絲毫沒有亂象,也沒有漏液潛入的疲態,好像他們根本不是昨日才入的城,而是在這霸山城樓上站了數十年,巡邏、值守、警戒,就算沒有身穿甲胄,身上淩冽的殺氣卻已告訴所有人他們久經沙場。


    韓潮生忍不住斜眼打量走在他身前的祁霄,他年紀看起來尚不滿雙十,如何懂得領兵治軍?隻因他皇子身份?這些老兵怎麽可能甘心為一個毛頭小子賣命?莫非……是荀安侯世子唐綾的手段?可唐綾畢竟是周國人,對於陳軍而言是敵非友,更不可能聽命於他了。


    祁霄和唐綾分坐於高位,祁霄一個眼神韓潮生便被按坐在祁霄下首,親衛還很貼心地將椅子側了些許,好讓韓潮生麵對祁霄和唐綾。


    “眼看午時將近,我還等著韓將軍的答案呢。”


    韓潮生冷笑了一聲:“要殺要剮隨便吧。降是不可能的。”


    韓潮生不是那些無知百姓,不會因為唐綾的侃侃之談就忘記了自己身為軍人的本分,城在人在,城破他死。


    祁霄默默歎了一聲,看向唐綾:“果然如你所說,韓將軍是鐵骨錚錚的血性漢子,不屑與你我為伍。”


    唐綾忍不住笑:“他不屑與我們為伍隻是與我們立場不同罷了,若你非要誇他一句鐵骨錚錚,那得等到他挨過天策營的酷刑之後,再誇不遲。”


    韓潮生憤恨惱怒地瞪向唐綾,他方才還仿佛是一個仁善溫和之人,不管他說的話如何黑白顛倒,但能免霸山血流成河,也算是件功德。怎的一轉臉,居然就要對他用酷烈刑法,還是一副清風和月地說出這樣陰狠的話來?


    唐綾到底是謙謙君子,還是心邪性惡的虛偽之輩?!


    “無論什麽刑法,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們的!”


    唐綾起身走到韓潮生麵前,問道:“韓將軍是知道我們要問什麽咯?”


    “無非是軍要機密、城關布防之類。”


    唐綾微微垂眼,含笑看向祁霄,再轉迴來向韓潮生,說:“韓將軍說不說在你,問不問在我們。我們且盡力。不過韓將軍倒是提醒我了,韓將軍生為一軍統帥,早已做好了為國捐軀、馬革裹屍的準備,酷刑怕也無法令你屈服。”


    韓潮生瞪著唐綾,見他眼波流轉,眉眼間的神色分明是心生毒計的陰鷙。


    “韓將軍體魄強健自然是不怕,不過韓夫人和二位公子卻不一定了。”


    “你!!”


    祁霄忍不住驚訝地看向唐綾,他原以為唐綾一定不會同意用韓潮生的家人做威脅的。


    “聽聞韓將軍與夫人伉儷情深,多年來韓將軍獨愛夫人一人,而且再過半個月便是大公子的十二歲生辰了吧?”


    “你好狠毒的心腸!我呸!我韓家兒郎寧死不屈!”


    唐綾笑了笑,偏頭沉吟了一聲,慢慢說道:“韓將軍,你我雖立場不同,今日的局麵無可避免,但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切莫為了國之大義便將深情做無情,最後苦的終歸是自己。一朝一國之傾覆不是你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自己最親最愛之人若是因此而死,則會叫人痛不欲生的,可比任何酷刑都難熬。”


    “哼!無需廢話!”


    唐綾垂下眼眸:“怎的不聽勸呢……”


    祁霄看著唐綾已然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唐綾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尤其不會對陌生人說出“規勸”的話來,更不可能是“情真意切”的規勸。方才那一刻的垂眸,唐綾隻在與他單獨相處時才露出過幾次,絕不會無故表現給外人看。


    唐綾歎了一聲,繼續說道:“韓將軍千萬也別太勉強,真撐不住了就請人傳個話給我,我自會來搭救的。”


    “呸!”


    唐綾擺了擺手,韓潮生被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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