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的人都散了,不過池越和宗盛還在,池越並不算定遠軍中人,他隻跟在祁霄身邊,現在祁霄隻想跟唐綾兩個人獨處,他才不去討人嫌,便沒處去了,就索性在議事廳裏等開飯。


    池越不走,宗盛自然陪著。


    “哎……”池越歎了一聲,“這甲好笨重,真不能卸甲?”


    “爺的軍令,不許卸甲。”


    池越撐著腦袋,被甲胄硌得渾身不舒服,他抬眼看向宗盛,很想抱他,但隔著甲胄抱他就像撞在牆上,讓池越十分不痛快。


    “你背上的傷好了嗎?還癢嗎?要換藥了吧?”


    “傷好了,不癢,不用換藥。”宗盛答的認真,可答案卻有些敷衍。


    池越看著宗盛眨了眨眼,伸手就要解他的甲胄。


    “怎……麽了?”


    “殿下說不準解甲卻也沒說不準治傷啊。你讓我看看傷是不是真的好了。”


    “真的好了!”大白天的池越伸手就扒他的甲胄,叫人看見了可算怎麽迴事。


    見宗盛慌慌張張的,池越便笑,這幾日宗盛幾乎沒開口說過話,全副心思都吊在祁霄身上,池越都快忍不住要妒恨起祁霄了,可昨夜穿走在刑天關內殺人的時候,宗盛偷偷握緊了他的手,到最後池越才發覺,他的刀上居然幹幹淨淨,一滴血都沒沾,偷了一個天大的懶。


    宗盛不知為何池越笑得爛漫,更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就耳根發燙,慢慢挪開了目光,卻一直被池越盯著,過了一會兒他受不住了,才又將目光挪了迴來,看著池越問:“你來過齊國?”


    “啊?”池越是來過,當年繞路齊國進的周國都事府。


    “你的方言學的很好。”


    池越還是笑著,眼角卻沉了下來:“那是自然。易容術中最基礎的一課便是模仿,體態、語言、神情,每一絲細節都不容有錯,否則再天衣無縫的人皮麵具都會被輕易識破。”


    “所以你沒來過齊國?”


    “殿下來過嗎?殿下的齊國土話說得也很好啊。”


    池越說的輕鬆隨意,卻偏偏不正麵迴答宗盛的問題,宗盛心裏疑惑,卻沒有繼續追問了,隻點了點頭,又沉默下去。


    池越的嘴角微微壓下,他就算承認來過齊國也不會怎麽樣,天策營的任務宗盛不敢也不會細問,他根本無從知曉十年前的事情,可池越卻不敢迴答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那些事情,宗盛永遠都不能知道,也不用知道。


    宗盛看著池越,知道他又糊弄自己,過去的十年池越隻字不提,宗盛問過,卻總沒有答案,或許是能說,或許是不想說,這樣的諱莫如深就好像池越毫無瑕疵的身體一樣,都是假象,那些不複存在的,必然是最疼最深的傷。


    宗盛緊緊攥著池越的手,微微垂首,他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他不在乎?可他是在乎的,他想知道當年池越為何打斷了他的腿,想知道十年裏他是如何度過的,他想池越再在他懷裏哭一次,他才能擁抱他、替他擦幹眼淚,好像隻有看見了池越身上的傷疤,他才能確認那些傷都已經好了一樣,他害怕池越什麽都不讓他知道。


    可宗盛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宗盛,”池越輕聲歎了歎,說,“不要放開我。”


    宗盛抬眼看向池越,握著他的手好像更用力了些。


    “……像在鳳林山時那樣,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兇險,一定要迴來見我。一定。”


    “好。”宗盛點頭答應,“那你不可能再甩開我了。”


    池越笑了,歪頭靠在宗盛肩頭,輕聲笑說:“不會了。”


    ***


    祁霄端著一盤烤肉站在唐綾身邊,時不時喂他吃一口。唐綾自小家學極嚴,坐立起行都是規矩,除了行軍時,他還不曾這麽沒吃相過,剛開始還推拒,可祁霄就喜歡追著他喂,轉念一想,現在也算是在行軍吧,便索性從善如流了。


    “許證一介武將,怎麽還有這麽一堆書卷?我多找些人來幫你一起找吧?”祁霄又喂了唐綾一口肉,看著堆在書案上的書冊書卷歎了口氣。


    白溪橋和陸方盡去了陳河的書房和臥房找軍防圖。祁霄和唐綾本想先吃些東西的,肉都烤好了,就差一把辣椒麵了。可唐綾突然想到,許證在封侯之前常年駐守刑天關,這裏應該有許證的一間房,起身便找來了。


    果不其然,許證不僅有房間,還有一間書房,還是落了鎖的。


    祁霄端著一盤烤肉追在唐綾身後,瞧了一眼鎖頭,抬腳便將書房門給踹了,十分坦蕩地進了許證的書房。


    許證書房裏堆滿了書,一時還真叫人無從下手。房門既然有鎖,或許房內還有暗格,書冊又多,隻能慢慢翻找了。


    “嗯……”唐綾咀嚼著少了些味道的烤肉,將書架上的書都堆到了桌上,然後伸手越過書格敲著書架背後的牆,一格一格地敲。


    祁霄本來張口說什麽,卻在聽到又一聲敲擊後頓住了,又聽唐綾敲了一聲。


    唐綾迴過頭來,笑著看向祁霄:“找到了。”


    牆上果然有暗格!


    牆上有暗格,可唐綾摸了半天,指甲都要摳進牆縫裏去了,卻找不到打開暗格的法子,不禁皺了皺眉頭。


    “我來吧。”祁霄將烤肉遞給唐綾,要騰出手來。


    “你連機關之術都懂?去叫池越吧,這個應該難不倒他。”


    祁霄將一盤烤肉塞進唐綾懷裏,笑說:“機關之術是不懂,破機關之術卻懂一技。”


    祁霄話剛說完,唐綾正是疑惑之時,便見祁霄伸手出去一掌按在牆上,然後嘭一聲,牆麵上如蛛網一般裂開百十條縫隙,祁霄手掌一挪開,牆麵便碎開了大口。


    “呶,這不就行了。”祁霄拂去手掌上的牆灰塵土,一派輕鬆隨意。


    唐綾瞧著那碎得稀爛的暗格牆壁,被祁霄的笑容噎住了。原來這破機關之術的技法就是用內力暴力拆除,果真是容易的很。所謂一力降十會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萬一裏麵還有什麽機括,你這般動粗直接毀了裏麵的東西呢?”


    “你敲牆麵的時候可聽見裏頭有機括的聲響了?”


    “……”唐綾一愣,旋即忍不住撲哧笑出聲,“就你精明。”


    祁霄也笑:“哪裏哪裏,我倒是不懂,你怎知道一定在這麵牆後?而且不是密道暗室,隻是暗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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