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盛醒的時候,天色是暗的,不知是什麽時辰。木屋裏有此起彼伏的鼾聲,讓宗盛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在哪裏?


    他感覺不到冷,也聽不見風聲唿嘯,自己的喘息沉重,透不過氣來,因為他是趴著的。


    宗盛微微動了動脖子,也就隻能動一動脖子,他渾身無力,像是被人灌了麻藥,身體沉重異常,動彈不得。


    “醒了?宗盛?你醒了嗎?”


    宗盛又皺了皺眉,他聽見了池越的聲音,他張了張口,想應一聲,嗓子啞得厲害,勉強隻能發出一聲嗚咽。


    池越幫宗盛坐起來,抱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池越在笑,宗盛卻沒能看到,他的笑容溫柔、舒展,是宗盛從來沒有在池越臉上看到過的表情,也是池越從沒有給過任何人的笑容。


    “我在,你沒事了,殿下也沒事。你渴了嗎?”池越問著,已經伸手將茶盞端到了起來,自己含了一口水低頭喂進了宗盛嘴裏,偷偷的,在別人都看不見的黑暗裏,他吻著宗盛。


    “池……越。”


    “嗯。”


    “對,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呢?宗盛自己也不知道,說出口了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對不起池越,愧疚占據了全部的心思,他無力細究原因。


    池越低頭抵著宗盛的額頭,無聲的淚劃破了他的笑容,這麽多天的焦慮近乎崩潰,可直到這一刻,他才被突如其來的心痛擊倒,哪怕是早先替宗盛清創、敷藥的時候,他的心都沒有這樣的疼,一刀狠狠紮進去,鮮血迸流,疼痛隨即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麽疼過,以至於他居然忍不住!


    宗盛像是有所察覺,慢慢抬手、圈在池越的腰腹處,虛弱地搭著:“對不起……”


    池越說過,宗盛,這世上,隻有你能讓我疼。他一定是疼了,因為他。


    “宗盛,別再這樣了,別再讓我疼了……”


    “……好,我答應你,不會了。”


    池越輕輕笑了笑,這個傻子終於聰明了一次,知道哄他了。如果還有下一次,宗盛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保護祁霄,至於自己會不會受傷,他根本就顧及不了。不過池越不打算計較,如果還有下一次,他能搶在宗盛之前護住祁霄,他的輕功比宗盛可好多了。


    宗盛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他還是趴著,目光所及處有一個人盤腿坐在他身邊,虛虛地托著他的手,他指尖、掌心的感覺並不敏銳,像是早已熟悉了這份溫熱的觸碰,他動了動手指,輕輕撓在池越的掌心。


    “醒了?”


    “嗯……”


    “疼嗎?”


    宗盛搖頭,借著池越的力道,他自己就能慢慢坐起來了,背上的傷口一抽一抽的疼,火辣辣的,像無數條鞭子在抽,不過這點疼他還忍得住,不算什麽。


    池越給他端了杯水,這一次是端到了宗盛的唇邊,他自己能喝。


    喝了口水,宗盛剛想開口,池越先直接答了:“殿下沒事,早上跟白溪橋一起出去了,今日天不錯,午後便能迴。”


    宗盛張著嘴,一時不知道怎麽辦了,他的話還沒問出口呢,池越怎麽就知道了?


    池越見他露出笨拙的模樣就好笑:“休息吧。殿下說他迴來就會來看你的。另外吩咐讓你好好養傷,我們十日內要拔營。”


    “我昏了多久?”


    “不多,雪地裏一日兩夜,迴來後又一日一夜。”


    宗盛默默垂了垂眼,這麽久嘛,他以前受傷不至於失去意識這麽久的。


    “青嵐的退燒藥裏有麻藥,是會讓你多昏一陣子。”


    宗盛悶悶地看著池越,他怎麽想什麽他都知道。


    池越狡黠一笑:“你想什麽我都知道。”


    ……


    祁霄說十日內拔營,其實五日後兩支五百人的隊伍就先後離營了,他們押送糧草先行。


    他們在鳳林山一個多月了,好像漸漸習慣了冰天雪地,受冷風席卷的時候又好像還是不習慣,一個個凍得直哆嗦。


    第一隊人是由陸秀林親自帶出去的,越往齊國境地,祁霄和白溪橋越不熟悉,他們再皮猴也不敢跑出大陳邊境去,何況祁霄還是個王爺,離開封地已經是大罪了。陸秀林正相反,他跟在白柳身邊,與齊國打過不知多少次,白柳也曾越過鳳林山,將大陳的軍隊壓在齊國邊境上,叫齊國人隻敢躲在關隘後頭瑟瑟發抖。


    每一日就有兩支隊伍從營地離開,若途中遇到風雪便原地避災,還沒到第十天,溫泉山穀的營地裏就空了。


    唐綾和青嵐走出山穀時被穀外冷風激得不禁牙關打顫,不得不低頭前行。一直跟在唐綾身後的葉淮走到他們前麵,他身形高大,想要替他們擋一擋寒氣,雖然收效甚微,但青嵐還是不自覺地跟得葉淮近些,拉著唐綾挨在他身後,將他想做一堵牆,心裏默默念著,不冷不冷,一點都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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