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琳貴人見到你便會高興的。至於其他,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祁霄看著唐綾,心裏忍不住起疑,唐綾這話是想慫恿他爭寵奪嫡?今夜皇帝許他出入宮門,那是莫大的恩寵,是逼著他做個靶子,讓老大、老五和老七別光顧著互相鬥法,就忘記了他們有眾多兄弟,最終誰能坐上太子之位,全憑陛下喜惡。唐綾想攪元京的渾水,這也會是個好機會。


    唐綾微微一笑:“我所認識的祁霄並非優柔寡斷之人。”


    祁霄忽然輕笑出聲,唐綾的直白倒顯得他不太磊落了。


    “你真的不太會安慰人。”


    唐綾不以為然:“你這不是笑了嗎?”


    祁霄聳了聳肩膀,斜靠馬車側壁,忍不住笑起來,唐綾說的一點沒錯,他這幾年又不是想不到琳貴人的日子會有多難,迴來就是為了帶走母親的,既然早就決定了,現在有什麽好惆悵的、自艾自憐的?


    唐綾默默鬆了口氣,學著祁霄的樣子也靠到了側壁,慢慢說道:“我原以為你迴元京探琳貴人的病隻是借口。是我小人之心了。”


    祁霄偏頭看著唐綾:“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朋友之間不是該開誠布公嗎?”唐綾笑起來,微微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沒什麽原因吧。或許是有些羨慕你,還有機會侍候雙親。”


    唐綾的笑容顯得苦澀落寞,讓祁霄也不禁想關心地問一句:“你願意與我說說嗎?”


    唐綾卻搖頭:“沒什麽可說的。我從未見過她,隻知道她在生下我之後不久便走了。我爹從不與我說她,而我對她唯一的了解,就隻有她的畫像而已。”


    祁霄想起那支玉簪,心裏突然生出愧疚來:“那支玉簪迴到同會館我就還給你。”


    唐綾笑說:“一支簪子而已,又不是她的遺物,不足掛懷。難得你也喜歡,送給你是我的心意。再說,我不還從你那兒換了支更好的?怎麽都不虧啊。”


    “你這是在埋怨我吧?”祁霄也笑起來,之前的陰鬱散去大半,突如其來的是困倦和饑餓。


    “咕咕。”祁霄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引得兩人又是一陣發笑。


    唐綾道:“我餓得很,不知道這個時辰還有哪裏可以吃些東西?”


    “元京城的宵禁隻在各坊之間,從子時到寅時,現在尚有些時間,繞去東市趕得及迴同會館。”


    唐綾點頭,祁霄立刻探出頭去吩咐宗盛繞道。


    白溪橋瞪了祁霄一眼,小聲道:“你搞什麽?”


    “餓了,要吃啊。”


    白溪橋斜眼望了望馬車內:“搞什麽?”


    祁霄聽得懂白溪橋在問什麽,隻是不想答罷了,笑了笑就縮迴車廂內。


    白溪橋怨念叢生,瞪了宗盛一眼:“你怎麽也不勸著些?”


    宗盛看了白溪橋一眼:“爺說餓了。要勸什麽?”勸祁霄不要覺得肚子餓?若是要勸的是關於唐綾,那白溪橋都勸不住,他勸有什麽用?而且方才祁霄臉色很差,此刻卻是笑了的,還說餓了,他不該鬆口氣嗎?


    白溪橋翻了個白眼:“他是中邪,你是傻呀。”


    時辰已經不早了,東市雖熱鬧,卻也不是所有店鋪都能開到這麽晚的,這個時候除了那些酒肆樂坊正是熱鬧,其他正經吃飯的鋪子都已經關了。


    宗盛駕車繞了繞終於尋到一家不大起眼的麵館,老板正在收拾門口的桌椅準備打烊。


    祁霄拉著唐綾下馬車,小跑了幾步衝入店中:“老板,還做生意嗎?”


    麵館老板是位有些年紀的老漢,夜裏眼神不大好,眯著眼打量了祁霄和唐綾片刻,見他們衣著華麗,該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在元京城裏,最不好得罪的就是富貴閑人,老漢隻得笑了笑,應道:“二位公子稍候,我去後廚瞧瞧,還有沒有食材了。”


    “勞煩了,我不挑,一碗湯麵就好。”祁霄剛說完,才想起來問唐綾,“你呢?”


    “一樣。”


    唐綾生的好看,祁霄也不差,老漢眼神不好又不瞎,瞧著二人隨和可親,心裏更不好意思趕他們走了,便點頭應了下來,轉身往後廚:“老婆子,還能煮兩碗湯麵嗎?”


    “這麽晚了,還有客嗎?”


    “啊,來了兩位公子。”


    “你看,這就兩捆菜了,還有碟鹵肉,我還想給你留著明早吃的呢。”


    “沒事沒事,來來,我幫你做水,快點煮麵吧。”


    麵館本就不大,夜裏又靜,後廚二老說什麽,外麵的唐綾和祁霄都聽得清楚,不約而同地又笑起來。


    “看來我們還挺有口福,老板娘給老板私留的鹵肉必然好吃。”


    唐綾也笑:“就是怪不好意思。”


    “沒事,吃吧,以後多來光顧,對得起老板和老板娘的格外照顧。”


    “好。”


    白溪橋站在門外,不住搖頭,宗盛安安靜靜候著,卻被白溪橋又瞪了一眼:“我們倆晚上也就吃了點幹糧,他個沒心沒肺的,怎麽不曉得給師兄也來碗熱湯麵啊。”


    宗盛默默扭頭,不知道怎麽應付白溪橋。


    兩碗湯麵很快就遞到了祁霄和唐綾桌上,熱騰騰的,帶著清而不寡的香氣,看著就是好吃。


    祁霄笑著向老板道了聲謝,一邊舉筷唿唿吃起來,真是餓極了。


    唐綾吃得也沒慢多少,宴席上多番敬酒,他其實根本沒吃什麽東西,倒是喝酒喝得胃疼,隻是那般場合他躲不掉避不開又不能表露,便隻得笑著一杯一杯地飲酒。這會兒的一碗湯麵感覺好似是救命的湯藥,讓他一下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雖然麵好吃,但唐綾還是隻吃下了半碗便停了筷子。


    祁霄咽下一口麵,問道:“嗯?怎麽不吃了?”


    唐綾含笑搖了搖頭。


    “不合胃口?”


    “今日飲酒多了些,脾胃有些不適。”


    “現在難受嗎?”他們身上都有酒氣,祁霄一直都沒發覺唐綾其實一直忍著不舒服,若不是他肚子餓得咕咕叫,不出來找東西吃,唐綾就要一直忍到迴去?


    唐綾搖頭:“不妨事。”


    祁霄擱下筷子:“我吃好了,迴去吧。”不待唐綾開口說什麽,祁霄已起身給老板遞了一小錠銀子。


    “公子,這太多了,小店找不開啊。”


    “不必找了。深夜打擾,合該這麽多。”


    祁霄說走就走,拉上唐綾來也匆匆忙忙,走也匆匆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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