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哥是我楚王府的人,怎好做這些粗活呢?”白溪橋喊葉淮大哥,令葉淮終於有了些反應瞟了一眼,但從樣貌上來看,葉淮和白溪橋二人皆是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很難瞧出誰更年長來。白溪橋是故意討嫌,又不想讓葉淮造成被欺辱的假象,畢竟欺負人這件事情,白溪橋以為一定要動起手來見真章才光明正大。而白溪橋已經“欺負”過葉淮一次了,二人戰了個不分伯仲,因為宗盛的幫忙,葉淮被重傷。白溪橋一直想再尋個機會,一較高下。


    船工也聽見了白溪橋喊葉淮大哥,當真以為葉淮是王府裏重要的人,也是楚王的親隨,隻是船上房間有限才不得不與他們擠在一處。現在曉得了,忙要從葉淮手裏搶過籮筐去。


    “瞧我們這沒眼力勁的,怎好讓葉大哥親自動手。葉大哥放著我們來!”


    葉淮瞪了白溪橋一眼,道:“無礙,我不過是個車夫,我來吧。”說罷,葉淮雙臂使勁將籮筐抬起幾分,快步走到船尾,一抬手就舉起籮筐,將活魚都投入秦江裏。


    船工們突然見葉淮這般神力,他們三人才能舉起來籮筐,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心裏震動,更肯定了這樣的人不可能隻是車夫!必然是楚王要重用的人。或許是他出身不大好,才尚不能跟隨楚王左右。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葉淮將來定是要出人頭地的。


    葉淮可不知道一眾船工突然就因為一筐活魚,在心裏默默拿他當了英雄。他毫不知情地又接過另一筐,又十分輕鬆地舉起、傾倒。


    白溪橋將葉淮瞧在眼裏,心裏莫名生出些別扭的感覺,似乎又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仔細想了又想,白溪橋臉上的淺淺笑意已蕩然無存,他旋身往船艙裏迴去。


    迴到祁霄房間,宗盛已經迴來了。


    白溪橋開口便問:“蘇將軍同意了嗎?”


    宗盛點頭:“嗯,但是不能過夜,船也不能靠岸。到了川陽湖,放隻小舟下去,將爺送上岸,隻能待兩個時辰。吃頓飯就得迴船上。”


    白溪橋頓時火氣就要上頭:“這個蘇勤!兩個時辰也太少了!還不待霄兒好好吃晚飯,一上船可不又得全吐出來?!不行,我去與他說!”


    “師兄!”祁霄的聲音從裏屋傳出來,白溪橋頓頓了腳步,還是要往外走,又聽祁霄大喝一聲,“白溪橋!”


    白溪橋扭頭直衝裏屋:“臭小子喊師兄作甚!”


    祁霄靠坐在床頭,看著白溪橋歎氣:“師兄,能讓我下船兩個時辰已經很多了。我本是不願的……”


    “你怎的?要將師兄的好心當驢肝肺?!”


    “……不敢。”


    “那還行,否則我替師父揍你。”


    “下船兩個時辰,是蘇勤最大的妥協,也是我最大的妥協。”


    白溪橋知道扭不過祁霄,他肯下船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隻能見好就收:“我與宗盛陪你。”


    祁霄點點頭。


    “哦對了,還有件事。”


    “什麽?”


    “方才,我在船尾看見葉淮去放魚了。”


    “放魚?”


    白溪橋點頭:“我說不好是為什麽,心裏總覺得奇奇怪怪的。”


    祁霄思慮片刻,問道:“……他,很在意那些魚?”


    白溪橋一聽祁霄這話,猛然一拍掌:“對!對!就是這個!他在意那些魚!雖說這幾日他常與船工在一處,時不時地幫一下,卻一直對所有人都很疏離,即便幫也不曾這般積極。況且,葉淮極不喜我們,倘若遇上定是扭頭疾步離開的,可方才,我就在船尾,他沒有找借口離開,而是親自放魚。”


    “雖然是猜測,但是我信師兄的直覺,那魚裏一定有什麽古怪。”


    “我去撈迴來?”


    祁霄搖頭:“不必了。靜觀其變吧。我們現在真真切切地在一條船上,他們不可能自己鑿船,就害不到我們,再者也沒理由害我。不論唐綾想做的是什麽,想傳遞什麽樣的消息,既然有去,必然有迴,咱們等著就是。”


    ***


    黃昏時分,祁霄的船到了川陽湖,蘇勤命船工下錨,放下一隻小舟,載著祁霄和宗盛下船上岸。


    原本白溪橋也是要跟著的,而祁霄不放心唐綾,令白溪橋盯緊了。雖說是在船上,除非唐綾能插翅而飛,否則也不能玩出什麽花樣來,不過葉淮放魚的事情引起了白溪橋的警覺,祁霄以為不可大意,就留下了白溪橋。


    白溪橋隻能站在甲板上靠著船舷目送小舟往碼頭熱鬧處駛去。


    當祁霄腳踏實地的時候終於長長緩出口氣來,雖然整個人仿佛還在天旋地轉中,但一下有了支撐和倚仗,心下安定許多。


    “爺,我去找輛車。”


    “不必,”祁霄攔下宗盛,道,“陪我走走,這會兒天都暗了,咱們先去街市轉轉,將采買之事辦了。”


    船是商船,祁霄是公子,宗盛是侍衛,辦采買補給的事比蘇勤和虎威軍要方便許多。況且是祁霄自己暈船暈得不行,必須下船走一走,采買之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頭上,蘇勤正好省了好大一筆花銷。虎威軍軍需緊張伺候不來祁霄這樣的皇室貴胄,若要蘇勤出錢,他可不敢把錢交給祁霄去花。


    當然,蘇勤肚子裏的小九九是不可能說出來的,不過就算不說祁霄也知道,就連宗盛和白溪橋也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祁霄雙腳踏地,一步落到碼頭、川陽湖的地界上,第一樣買的便是川陽湖最出名的柳葉青,一買就是十壇,命店小二裝上了板車擱在店後,迴程來取。


    “爺,會不會太多了?”


    祁霄一擺手:“我寧可醉死,也不想暈死。”


    宗盛啞然,這話聽著怎麽像是對白溪橋有怨念呢?白溪橋那碎嘴,居然說祁霄暈船暈得像個醉鬼,這都三日了,祁霄竟還記仇,宗盛在心底默默為白溪橋捏把汗。


    時辰已晚,街市雖然還開著,但賣蔬菜瓜果的小販都是清早出來叫賣,過了午後便差不多賣完了,到黃昏時早已歸家。


    祁霄和宗盛溜了大半個街市隻買到些果點、幹糧、米麵。


    這麽走了小半個時辰,祁霄越走越精神,剛下船時仿佛是個病秧子,這會兒腰背也直了,腿腳也快了,就連壞脾氣都痊愈了。


    “宗盛,找家酒樓,先吃飯。”祁霄東張西望了一番,看看街上的店家,十之五六的掛幡上都寫楊柳湖魚,便是川陽湖最出名的兩樣,柳葉青和川陽湖魚,酒便罷了,魚這一字都令祁霄頭疼,定是不會要吃的。這麽走了兩條街,祁霄一瞥眼掃見小巷裏還藏著一家,外頭紅燈籠掛著,門口立了塊板子,白菜燴肉。


    “就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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