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唐綾來是想試探一下祁霄救他的緣由,在看見獵犬之後,唐綾心裏的疑惑又重了許多,祁霄安排了虎口峽的一出戲,又留下他在王府養病,這般對待他一個敵國質子,於祁霄這個不受寵的皇子有什麽好處?


    既然祁霄問得直白,唐綾再繞彎子就不合適了,索性從善如流地問道:“確實有一事,想向王爺問明,那日我在虎口峽遇襲,王爺是否恰巧路過?”


    聽唐綾說恰巧、說路過,祁霄忍不住笑起來,唐綾話說的真是客氣,分明是想問他是不是暗地裏策劃了什麽、居心何在?


    祁霄喝了口茶,收斂了些笑容,說道:“那日,我恰巧在虎口峽狩獵,遇上蘇將軍著急忙慌地搜山尋人,才知道是遇襲,正好我帶著獵犬,便借給了蘇將軍用於搜救。”


    “……原來如此。”唐綾聽祁霄答得並不真誠,思慮片刻又再追問,“虎口峽地處撫州和臨江兩府交界,離雍城尚有一段距離,不知王爺為何要去那裏狩獵?”


    “嗬嗬,雍城附近的山林小獸都被我獵得差不多了,不好再獵,便走遠一些。況且我總在這雍城也甚是無聊,隻要不離開撫州府的地界,我想去哪裏玩都可以吧。”


    祁霄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明朗、仿佛率真、仿佛稚氣未脫,令人想不假思索地相信他,與那日當街策馬一臉倨傲不羈的祁霄判若兩人。而這兩副麵孔恐怕都不能信。


    “這般說來短短數日,王爺已救了我兩迴。唐某不知該如何報答王爺的大恩。”


    祁霄揚起嘴角:“不必謝,我有我的目的,救你隻是順手。所以,我不僅不會為難你,還會保護你。放心吧。”


    放心?唐綾心裏更加不安。聽祁霄這意思,危險還未過去,而自己對祁霄還有價值。


    “王爺的意思是,那些刺客還會卷土重來?可他們要我做什麽?”若是要破壞陳周議和,殺了他豈不幹脆?


    祁霄喝著茶,笑看著唐綾,沒再往下說,而是扯開了話題:“傳聞中荀安侯世子善排兵布陣,不若你我對弈一局?”


    唐綾與祁霄對了一眼,心知他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便微微點了點頭。


    棋盤擺開,二人對弈,茶室中除了棋子落盤的輕響還有塵緣摩擦時發出零碎的碰撞聲。一個時辰不知不覺便過去了,棋盤都快擺滿了竟還未分出勝負。


    “爺。”


    祁霄擱下手中的棋子,扭頭看向門口的宗盛。


    “爺,嶽知府來了。”


    祁霄起身,向唐綾道:“看來今日隻能到這裏了。”說完祁霄就離開了。


    祁霄走後,唐綾還注視著棋局,手裏把玩著的棋子也未放下。


    “公子,”青嵐入內,喚了唐綾一聲,“我們迴去吧。喝藥的時辰都過了。”


    “嗯,迴去吧。”


    ***


    祁霄入正廳,嶽芝林已經在等了,見他來便起身施禮:“見過王爺。”


    “嶽大人不必拘禮,坐吧。”


    嶽芝林坐下,說道:“奏疏我已八百裏加急送往往元京,相信不日便會有信迴來,王爺是否可以按照約定告知那日在虎口峽的事情?”


    嶽芝林的手下重新檢查過那些刺客的屍首,他們身上很幹淨,幹淨得過分,一點身份信息都沒有,身上也沒有特殊徽記,舌下卻藏了毒,顯然是有備而來,是馴養的死士,隻不過問題是,他們是誰的死士。


    嶽芝林剛得知消息,宗盛就來了府衙,替祁霄傳話,說讓他照實寫奏疏,一五一十照實,奏疏入京後,祁霄會告訴他刺客的來曆。嶽芝林有過一絲懷疑,祁霄是什麽意思,又是怎麽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但仔細一想,祁霄若是不知道,沒事跑去虎口峽做什麽?又為什麽要劫下囚車護住唐綾?


    “嶽大人的奏疏是怎麽寫的?”


    “將所知之事據實稟報而已。蘇將軍護送荀安侯世子路過虎口峽,遭遇刺客,幸得王爺助力,刺客已盡數伏誅,將荀安侯世子安全救迴。撫州府正在全力追查賊寇來曆。”


    祁霄滿意地一笑:“好。”


    “王爺,此事蹊蹺的很,那些刺客的身份……下臣查了幾日卻什麽都查不到。這樣有組織、有身手的匪徒出現在撫州府的地界上,我卻一無所知,事後又查不清來曆因由,荀安侯世子事關兩國議和,這麽大的事陛下定然震怒……王爺,王爺救我啊!”


    “嶽大人不必著急。”祁霄向宗盛吩咐了一句,“宗盛,把人帶來交給嶽大人。”


    不多久,宗盛就押著一個滿身是傷、麵目全非的男人。宗盛一鬆手,男人就跪趴在地上。


    “把你上次說的話,再說一次。”


    那男人艱難地撐起來,沉沉喘了口氣粗氣,連哭喊的力氣早都已經沒有了:“有人給了我兩根金條,讓我準備了衣服、食物、還有通關文牒放在山腳下的茅草屋裏。其他的,我不知道。”


    祁霄給宗盛使了個眼色,宗盛便將兩根金條遞到了嶽芝林的麵前:“此人叫黃亮,土生土長的袁州人,是柳楊鎮福如客棧的小二。”


    嶽芝林接過兩根金條,細細看了看:“沒有官印?”嶽芝林一拍桌子,噌一下跳起來,暴起就給了黃亮一個響亮的巴掌:“這麽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也敢收!說,誰給你的!”


    陳國律法嚴苛,民間用金不可超過足金一兩,私鑄金條是夷三族的大罪,私藏亦是死罪。


    黃亮捂著臉,想嚎啕大哭卻沒有力氣,隻能抽抽搭搭、嗚嗚咽咽地說:“大人饒命!我真不知道!那人、那人是住店的客人,出手大方,我是鬼迷了心竅了!”


    祁霄站起來走到嶽芝林身邊,說道:“嶽大人莫要著急,這裏還有兩件東西,對嶽大人估計有用。”


    “什麽?”


    說話間,宗盛又向嶽芝林遞來兩件東西,第一件便是通關文牒。


    “文牒?袁州府批發的……”嶽芝林又轉向黃亮逼問道,“這通關文牒哪兒來的?”


    “那位客官給的。”


    “他還給你了什麽?”


    “沒……沒有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嶽芝林心頭一股焦躁難耐的火氣,這文牒是真的,並不能說明什麽,這個黃亮也是個沒用的,不過是個拿了錢聽命辦事的,抓了他也是無用,黃亮在祁霄手裏該受的刑法一個沒落,他知道的早已都說了。


    宗盛將手裏另一件東西遞到嶽芝林跟前,是一幅畫像:“這就是那個給錢給文牒的客人。”


    黃亮看了一眼,猛點頭:“是是,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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