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陳國,他們的日子就不好過,受盡白眼和苛待都罷了,可自那山匪一事後,唐綾被鎖入囚車,連帶青嵐也帶上了鐐銬,出使成了流放,這幾日下雨,道路泥濘難行,拖著腳鐐更是辛苦,囚車又無遮無擋,淋了一日的雨,唐綾第二日夜裏就開始發熱,病了沒藥,每日隻給清水和幹饃,連口粥都要不來,幾乎將青嵐氣死。


    唐綾歎了一聲:“手帕。”


    青嵐一愣,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唐綾。唐綾伸手接過,直接糊在了青嵐臉上,低笑道:“別哭,你家公子還沒死呢。”


    “……公子你可不能說這樣的話!”


    唐綾取了一塊糕點咬下,糕點酥軟甜香有淡淡的荷花香氣,本該是可口的,但唐綾病了幾日,口中寡淡苦澀,吃什麽都似嚼蠟。


    “這個叫什麽?從前沒吃過。”唐綾問青嵐。


    青嵐搖頭:“方才來時,府裏侍女給的。”


    唐綾抬眼看著青嵐,微微一笑:“是什麽都不知道,你也敢端來給我?”


    “公子放心,我試過了沒毒。公子你要多吃些,下一頓還指不定在哪裏呢。陳國人實在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看那楚王也不是個好東西,小小年紀就這麽張揚跋扈……”青嵐自幼學醫,吃苦受累他都不怕,可看不得自家公子吃苦受累。自家公子風姿卓然,從來都是被捧在掌心的,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行了,言多必失。”唐綾歎了一聲。青嵐年紀小又愛哭鼻子,卻是難得的醫術高明,老天爺造他之時仿佛是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學醫的天賦上,其他地方就頗為敷衍了。


    臨出門前,青嵐的師父囑咐了他許多,最要緊一句就是“謹言慎行”,青嵐這會兒才想起來,委屈的癟了嘴。


    “乖,別哭了,叫人瞧見了像什麽話。”唐綾給青嵐塞了塊糕點,仿佛是哄著他似得,“青嵐我很累,我想睡一會兒。”


    青嵐點頭:“好好,公子先睡一會兒,我去求藥,我去給公子求藥!”


    唐綾想按住青嵐,可他卻像兔子似得跑得飛快,唐綾歎了一聲,實在管不住,他也沒力氣管,索性合衣躺倒在榻上,不多會兒就睡了過去。


    ***


    祁霄慢慢悠悠走入王府大廳,撫州府知府大人嶽芝林、虎威軍副將蘇勤正在等候,一盞茶都喝完了,祁霄才來,分明是故意。


    蘇勤被祁霄半道上劫了人一路跟來,當即吩咐手下兵將將楚王府出入的三道門都守住,一麵等著嶽芝林來。


    嶽芝林在府衙得知消息時直接跳了起來,周國質子唐綾上元京已經在撫州府地界內出了一次事了,失蹤了一夜,人雖是蘇勤護送看似與他嶽芝林無關,但事畢竟是在撫州府的地界上出的,他難逃罪責,何況一年前撫州和袁州聯合虎威軍清繳山匪,他就是靠著這份功績才得了撫州府知府之位,若讓朝廷曉得他貪冒軍功,那便是欺君的殺頭之罪。


    嶽芝林被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差點犯了心疾一命嗚唿,幸虧蘇勤將人尋了迴來,著實有驚無險。嶽芝林即刻將府衙的差役盡數派了出去接應蘇勤,可萬萬沒想到,人都入了雍城了,竟然還能被楚王這小子當街搶了,他是要鬧什麽呀?!


    “下臣見過王爺,王爺萬安。”


    “嶽大人太多禮,”祁霄睨了一眼屁股仿佛黏在椅子上的蘇勤,輕輕一笑,“蘇將軍近日奔波,辛苦了。”


    “王爺我們此來……”


    嶽芝林剛剛開口就被蘇勤直接打斷:“請王爺交出唐綾。”蘇勤是武將,大約是不曉得這位王爺是個什麽脾性,張口就直說了來意,半點不客氣。


    嶽芝林想拉卻也晚了,隻能急忙找補:“哈哈,王爺您看這周國送質子入朝實為兩國邦交的大事,還懇請王爺與我們方便。”


    “方便?我方才在街上難道還沒說明白嗎?你們既然知道這事關兩國邦交,還敢怠慢甚至欺辱唐綾,侮辱他就是侮辱周國,你們是想再次挑起兩國紛爭嗎?還是陸大將軍還嫌他軍功不夠高,還想再打兩場仗?若我沒有將唐綾迎迴王府好生款待,你們是準備將他當做囚犯一路送上元京?我可聽聞這唐綾自幼體弱,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有多少個腦袋夠砍啊?”


    “這……”祁霄一連串的問,問得嶽芝林語塞。嶽芝林早聽說了蘇勤為了防止意外將唐綾鎖進了囚車,讓他戴上了鐐銬,還是那砍不斷切不開的“塵緣”,就算有再人要劫唐綾,也不可能將人帶走。蘇勤的做法有效,但確實不妥,嶽芝林卻也不敢說什麽,若日後朝廷要怪責那是虎威軍的問題,陸方盡如今軍功赫赫不怕這些,嶽芝林卻沒膽子摻和,周國質子他不敢碰,陸方盡他也不敢得罪。而眼前,楚王這個混世小魔王,這一攪和決不能有什麽好。


    “嶽大人,我且請問,原本這唐綾今日入城,嶽大人準備怎麽辦呐?府衙大牢關一關?驛站裏歇一歇?還是幹餅清水一頓飯,趁著未入夜趕緊送走?”


    “這……”原本按蘇勤的意思,他們會在雍城休整一夜,而唐綾,在府衙大牢最為安全。這話嶽芝林可不敢這麽答,隻得笑盈盈地迴說,“既然入了雍城,自不能委屈了唐公子,府衙已安排下了房間,有府衙差役和蘇將軍的兵馬一同值守。”


    蘇勤比嶽芝林直接的多,一點拐彎抹角都沒有:“無需王爺操心。”


    祁霄的目光瞟過蘇勤黑炭一般的冷臉,嘴角笑意不減:“我這不是來替嶽大人和蘇將軍分憂了嘛。蘇將軍和將士們連日趕路辛苦,今夜該好好休整一番,這楚王府雖不是皇宮大內那般周全,卻也不是隨便什麽山匪都敢亂闖的,加上府衙差役,必可無虞。”


    “這……”


    “不行!唐綾不容有失。”


    祁霄看著蘇勤又是一陣笑,笑得蘇勤和嶽芝林心裏發毛,又聽他說道:“不容有失?蘇將軍好像已經失過了一次,人是怎麽找迴來的,蘇將軍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蘇勤聽到這話不禁臉色一變,嶽芝林衝著蘇勤直打眼色,祁霄這話什麽意思?人是怎麽找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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