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獸潮


    兩道斜斜的影子倒映在地麵上,卻始終沒有接近,近在咫尺,卻如同有著天涯之遙。


    在療傷藥的內外作用下,獸衣女子的臉色也是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慘白,漸漸紅潤了起來,有了生氣。


    約莫走了十幾步,兩人再次來到同伴的身旁,同伴平躺在河灘上,臉色難看。


    從袖口中輕輕拿出解毒藥草,在手掌中碾碎,溢出紫色的汁液,沾染了解藥水的手掌在傷患處慢慢揉捏,伴隨著輕微的按壓。


    藥水徐徐浸入皮膚下,開始緩解病情。


    ……


    不多時,所有同伴的身上都塗滿了藥水,餘墨染與葉塵坐在河灘附近的石頭上歇息,時不時傳來微弱的唿吸聲。


    柔風吹拂,繞指而柔。


    兩人相伴無語,十分沉默,不知不覺間,遠方的天空便是一片如同火焰般的火燒雲。


    落霞似火,餘暉如血,黑暗慢慢地蠶食著光明,夜幕也悄悄而至。


    待到洛星辰等人清醒時分,天空已然是繁星點點,偶爾傳來小蟲低鳴,月色涼薄如水。


    察覺到同伴的好轉,葉塵驟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猶豫了片刻後,餘墨染抿了抿嘴,攏了攏獸衣,也是蓮步輕移緩緩而至。


    蘇醒的幾人腦袋昏沉沉的,就像是被打過麻藥似的,頭昏腦漲,抓了抓鬢間的發絲,摩擦著頭皮。


    “怎麽都晚上了啊!我們睡了多久啊!?”洛星辰瞥了一眼向自己走來的葉塵,朗聲道。


    來人止住腳步,莞爾一笑道:“莫慌,半日有餘,大不了多走小半日路程,反正也沒有其他事了!”


    其他人也是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清輝灑落在荒涼之地,照映前行者的道路。


    既然葉塵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他們也便放心了,隨即抬頭一瞟,便發現他們的小師妹換了一件新衣,臉色也不是太好。


    似乎是先前經曆了什麽恐怖的戰鬥一般,洛星辰等人自然是了然於心,於是洛星辰急促地向前走了幾步。


    臉上掛著擔憂的神色,向葉塵身後的餘墨染微指,關懷倍切地道:“小師妹她這是怎麽了?在我們昏睡期間產生了什麽變故嗎?”


    輕歎了一口氣,葉塵如實迴答道:“遇上一隻妖獸,不過已經被解決掉了。”


    “偌,小師妹的新衣就是用其皮毛製成的,也算是物盡其用吧!”


    幾人聚攏上來,環視著小師妹身上的獸皮,眼神微眯,洛星辰此時突然產生了疑問,眼睛骨碌碌地轉,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這一路未曾遇到妖獸,怎麽就突兀地出現這麽一隻妖獸,感覺不太對勁啊!”


    小師妹被眾人盯著,不免有些害羞,抿了抿薄薄的唇瓣。


    還有些緊張地用手抱於腰腹間,有些不還意思。


    輕攏了攏被微風吹落的發絲,葉塵扶了扶下巴,凝神注視,作思索狀:“洛兄,你怎麽看?”


    男子氣定神閑,輕微抬起下巴,望向葉塵,幽幽地道:“此事必有蹊蹺!”


    “我看也是。”葉塵微微頷首道。


    “餘師妹現在傷勢如何?”望向那楚楚可憐的小師妹,洛星辰有些急切地問道。


    “已經用過藥了,好了不少了,無需擔憂,等待幾日就恢複得差不多了。”葉塵悠悠然道。


    略微瞟了一眼那怯生生的小師妹,兩人目光交匯,餘墨染輕輕地點了點頭。


    大概明白小師妹的意思後,洛星辰和其他師弟也都放心了下來。


    “趕路還是就此地宿營呢?”洛星辰上前一步,詢問葉塵。


    “既然大家大病初愈,那還是不要多走動了,好生歇息吧!”葉塵掃視了一眼眾人後,柔聲道。


    眾人離開河灘,向著樹叢走去,月光透過樹葉間隙斑駁地灑落在地麵上,光影交錯。


    選了一處還算是平坦的地麵,就想在這裏駐足歇腳,解解乏,次日才準備繼續趕路。


    ……


    緊挨著此處的一個山頭,一行人正在荒野中穿行,蓬頭垢麵,衣不蔽體,如同老林間的野人般。


    原以為幾人隻會“阿巴阿巴”地交談出聲。


    卻沒想到幾人居然用著現代語言互相交談。


    “真是倒黴,不僅洗劫了我們,扒了我們的衣裳,還給我們燒了,最可氣的是居然給我們打了一個悶棍,真是氣煞我也!”


    走在人群中的中年男子眼神陰翳,環臂於胸前,罵罵咧咧地道。


    至於其中有一個人就比較顯眼了,是個年輕男子,一直在捂襠,他聲音暗啞地道:“如果讓我抓到那臭娘們兒,一定要把她先尖後殺。”


    可是走了幾步,沒注意,步伐產生了一些變化,被扯了扯胯下,隻感覺胯下傳來極度疼痛,立即顏色難看,停下身形,臉色怨毒,聲音嘶啞地說道:“派一百個大漢,一百遍,一百遍啊!再把她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啊!”


    看到那被折磨得麵無血色的少主,身後的隨從立馬上前噓寒問暖,溜須拍馬:“少主放心,等迴去了雷雲宗,穩定少主的傷勢後,定為少主大人討個公道。”


    那被喚作少主的人也不迴答,發出輕哼聲。


    “哎呦哎呦……”


    頓了頓,幾人前方的森林中突然卷起萬丈煙塵,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遠方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地麵發生輕微的震動,伴著低沉的獸吼聲。


    “嗷嗷嗷……”


    幾人抬頭遠眺,居然發現一條黑色的潮水正在向他們奔湧而來,速度很快,範圍也很廣。


    “奇怪了!這陸地上怎麽會有湧起如此古怪的潮汐,照著月相來看的話,不應該有如此規模的潮汐啊!”


    “嗯嗯,不過總感覺這黑色潮水不對勁唉!”


    “哪裏不對勁?”


    “裏麵好像夾雜著野獸的聲音!”


    說到此處,一行人立馬脊背發涼,直冒冷汗。


    就連那扯到淡的雷行雲也是猛地抬起了頭,以肉眼的極限去窺探那黑色的潮水,他雙眼微眯,死死地盯著前方。


    按照推演,幾人怕是不能夠有效規避,待到黑潮臨近。


    眾人大驚失色,這哪裏是什麽黑色潮水,那分明是一群群妖獸組成的大軍,那些妖獸似乎是在逃避著什麽,顯得驚恐萬分。


    雖然大部分都是些一階妖獸,獸群中還夾雜著一些低級二階妖獸。


    但勝在數量多啊!黑壓壓一片,看得直犯怵,頭皮發麻。


    眾多妖獸匯聚在一起,才形成了這壯觀的景色。


    “我……”


    其中一個隨從臉上流露出驚恐之色,結結巴巴地說道:“居然是獸潮,快跑啊!”


    經過簡單估計,幾人中修為最高,最具威嚴的中年男子推測,若是方向逃跑,怕是不消片刻便要被追趕上,最終被獸潮淹沒,踏裂成碎骨殘渣,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若是向獸潮左邊或者是右邊奔跑的話,也會在半途被獸潮給埋葬,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此人快速掃視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後,發現居然是無解之局,無奈之下,他大聲喊道:“快跑!”


    也顧不上身體的疼痛了,雷行雲艱難地立起身子,其中一個隨從快速地背起了他。


    伴著隆隆作響的鐵蹄踏裂地麵的聲音,幾人慌不擇路,喪失了方向感,胡亂逃竄,一心一意隻想避開這洶湧致命的獸潮。


    俄頃,疲於奔命的幾人就累的氣喘籲籲了,尤其是那個背著雷行雲的那人。


    忽然,前方一個人突然跌落到了地麵下,地麵凹陷,出現了一個大坑,前麵人頓下身形,前去查看,可是剛一湊近,就發現同伴一隻手抓著坑洞邊緣,臉上流露出慌張的神色。


    離他最近的人剛剛有些猶豫,看那樣子是準備繞過這個大坑,拋棄同伴。


    他剛一起身,就看到後麵的人向自己奔來,似乎是刹不住車了。


    “讓開!”


    “不要過來啊!”那人嚇得急忙擺手示意。


    可是隨著幾人的接連靠近,就像是大保齡球般,嘩啦啦,後麵的人不斷地衝了過來。


    一個個沒刹住車,全部掉在了大坑裏麵,順著坑洞邊緣滑行下去,再也上不去了。


    一個個如同小泥人般,摔了個狗啃泥。


    身上哪裏有武器,根本就不能禦劍飛行,此時幾人愈發地抱怨那個將始作俑者了。


    大坑又大又深,初步判斷後,這可能是獵人留下的捕獸陷阱,幾人麵露苦色,這下好了,徹底被困在這裏了。


    強忍著身體疼痛的雷行雲心態崩了了,怒罵著幾個豬隊友道:“你們怎麽迴事?前麵有坑還跑得那麽急,想害死我嗎?”


    “不敢不敢。”幾人一陣苦笑,諂媚地說道。


    “現在怎麽辦?”其中一個人壯著膽子忽然道。


    斜視了一眼眾人後,雷行雲癱軟地坐在土坑裏,絕望地說道:“等死唄!還能幹啥?”


    可是總有想要嚐試的人,其中一個練氣境的隨從手指深深掐人到泥土中,努力地穩住身形,向上攀緣而去,可是爬到半路,土層不穩,直接塌陷了下來。


    大半泥土塌陷了下來,看那樣子要是多搞幾次,幾人就可以被活埋了。


    攤了攤手,雷行雲瞥了一眼眾人,撇嘴道:“別在搞事了,要是把我們埋在土層下麵,就先把你給殺了!”


    那人感覺到冰冷殺機後,就不再搞事了。


    俄頃。


    地麵開始震動顫抖了起來,獸潮來襲,黑壓壓的一片,聲勢浩大。


    在遇到這巨大的坑洞後,妖獸們紛紛躍起,跳過這顯眼的陷阱。


    落在大坑中的幾人抬頭仰視著這些妖獸的身形,生怕哪個憨憨妖獸掉下來砸到他們。


    不過他們這個完全是多慮了,一段時間後,沒有一隻妖獸掉落下來。


    “看來我們因禍得福,僥幸逃過一劫。”其中一個中年男子頓時喜笑顏開地說道。


    其他人皆是微微頷首。


    正當幾人洋洋得意之際,幾人的頭頂上多了一些東西,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掉落了下來。


    味道難聞,頓時整個坑洞裏麵臭氣熏天,惡臭難聞。


    用手摸了摸頭上的空降之物,粘稠鬆軟,居然是妖獸的排泄物。


    “這……這……這。”當看清墜落之物時,眾人原本的笑意逐漸開始凝固了起來。


    不多時。


    越來越多的排泄物掉落下來,不斷地在大坑中堆積,沉澱下來。


    獸潮奔湧而過,此地慢慢地演化成糞池,幾人在裏麵撲騰,上演一場糞池蝶泳的好戲。


    由於味道實在是難聞,幾人便開始嘔吐了起來,幾乎快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嘔嘔嘔……”


    那惡臭的味道,蔓延到口鼻之中,流竄到肺部,幾人頓時覺得唿吸急促了起來。


    沒過多久,在蝶泳的幾人就兩眼一翻白,吐著白沫暈了過去。


    妖獸之潮過境,浩浩蕩蕩,奔跑過這個山頭,大軍繼續奔湧前行,地麵轟隆作響。


    ……


    正要準備休息的洛星辰等人,才剛躺下了,大地就開始顫抖了起來,伴著低沉迴轉的獸吼聲。


    幾人一下子就被弄得神經兮兮,精神抖擻了起來,他們處在山腰,而動靜傳來的方向則是山腳,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漆黑的河流向著他們這邊奔來。


    慌亂的幾人立馬就開始警惕地望向遠方,葉塵極目眺望,最終瞳孔急劇收縮,嘴巴張成了一個“o”字形。


    此情此景,唯有“臥槽”兩字。


    “上樹,快上樹。”葉塵這時警醒,突然大聲喊道。


    洛星辰等人立馬照做了起來,順著最近的樹木擼起袖子就開始攀緣了起來。


    至於餘墨染身子還是很虛,此時一臉窘態,不知道怎麽辦,嚇得梨花帶雨,花容失色。


    葉塵剛開始攀緣,就看到那手足無措的餘墨染,至於其他人現在大腦一片空白,隻有葉塵的話語在執行,沒有察覺到餘墨染這邊的狀態。


    “餘師妹,我來也,莫慌!”


    葉塵跑至餘墨染處,俯下身來,低著腦袋,嘴裏叨叨道:“小師妹,快上我啊!”


    小師妹左顧右盼,慌慌張張,最終一咬牙一跺腳,就騎到了葉塵的頭上,葉塵猛地一用力,餘墨染就被抬了起來。


    她賣力地抓住樹枝,借助葉塵身體的支持舉步維艱地向上爬去,最終成功爬上去。


    獸潮已經靠的很近了,那種野獸的氣味已經能夠聞到了,在最後關頭,葉塵猛地一躍,一套熟練的動作就輕鬆地上了樹。


    隻不過這動作嘛!就一點也不優雅了,大大咧咧的。


    “吼吼吼~”


    獸潮席卷整個山頭,黑壓壓一片,幾個人心驚膽戰地低頭查看,一種蠻荒原始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數量至少也有幾千隻吧!”


    洛星辰一隻手抓住樹身,一隻手擦拭了一番額頭的汗漬,輕輕唿出一口氣:“我就說此事定有蹊蹺。”


    獸潮滾滾,卷起煙塵,葉塵死死地盯著這些妖獸,思緒萬千:“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些妖獸是怎麽迴事啊!”


    他與餘墨染停留在同一棵樹上,一來是時間趕不及,而來是為了照料餘墨染的,生怕再出什麽幺蛾子,那時候就頭大了


    瞥了一眼下方的獸潮後,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餘墨染的狀況,可是這視角有些不對勁,他立馬收迴了目光,輕咳了一聲:“餘師妹,你沒事吧!”


    上方傳來一道細膩的聲音。


    “嗯嗯,我很好,不需要擔心。”


    緊緊抱住大樹,餘墨染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下方。


    這種景象她是第一次見,所以稍微看了一眼之後還是有些後怕。


    慢慢收迴目光,她將樹木抱得更緊了,生怕掉了下去。


    開始還好,一切都平安無事,可是後來獸潮中的妖獸就不管前麵有什麽障礙物了。


    遠遠地眺望了一眼,那後續的妖獸就開始衝撞樹木,變得更加地狂暴了起來,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脫韁野馬般。


    “轟!”


    樹木被撞毀,這些妖獸似乎是不再繞著樹木奔跑,而是選擇了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生怕落後於其他妖獸。


    聽到了接二連三傳來的樹木被損壞的聲音後,葉塵心裏拔涼拔涼的,他嘴唇顫抖道:“不好,失策了!”


    “哐當!”


    後續的獸潮妖獸衝擊著樹木,葉塵所在的樹木不知道被撞擊了多少次,裂痕越來越大,情況一下子變得岌岌可危。


    餘墨染死死地抓住樹木,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說什麽也不敢輕易放開。


    最終羸弱的樹木還是忍受不了獸潮的衝刷,轟然倒塌。


    兩人也是隨著樹木的倒塌而換換墜落。


    葉塵眼疾手快,電光火石間接住了餘墨染的身軀,一股香軟入體,可是葉塵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滿腦子都是如何保住狗命。


    落下的瞬間,他急中生智,在空中調整了一番身形後,穩穩地落在了其中一隻妖獸身上,帶著餘墨染坐了上去。


    如此間巧妙地避開了被獸潮踐踏身軀的事故了。


    俄頃。


    洛星辰等人瞧見葉塵這邊的情況,也是隨即效仿,幾人險之又險地各自落到了一隻妖獸背上,而不是那無情的鐵蹄下。


    按照他們的估計,就算是個練氣境的修士落到地上,也著不住一頓踐踏,可能會殞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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