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會在絕望的時候選擇瘋狂,而瘋狂過後,往往又是極致的平靜。


    人道如此,天道亦是如此。


    諸葛心月的境界依舊在下降,當她的金丹出現裂紋時,她的身體已經如一團無形的火焰,時時刻刻在燃燒,仿佛要將她燃燒成虛無。


    她說:唐柏,帶我去山巔吧,我想去看看那無盡的深淵!


    於是兩人再迴到了山巔之上。


    他們並沒有迴渡神小舟,而是坐在山巔的深淵旁邊,看著另一邊宛如墨布的漆黑,看著深不見底的幽深,諸葛心月道:“唐柏,我們還能迴去嗎?”


    她所說的迴去,自然是迴到了天門大陸。


    諸葛心月之所以來到神墟,並不是尋找天路,而是唐柏要來,她便跟著唐柏進來的。


    唐柏特別的平靜,如同諸葛心月的生死與他無關一般,他擁抱著諸葛心月,喃喃的說道:“心月放心,你一定能夠迴到天門的!”


    他說的很肯定,哪怕他懷中的諸葛心月被功法反噬得快要死了,他也肯定她能迴去。


    然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依偎在一起。


    山巔,深淵,戀人,看起來平凡而寧靜。


    渡神小舟的船甲坐著三個女人,一個男人,一條狗。


    三個女人是單身女人,男人也是單身男人,那黑不溜秋的土狗,也是一條單身狗。


    他們都靜靜的看著依偎在深淵邊緣的戀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都沒有去打擾兩人。


    氣氛很怪異,也很壓抑;一旁的公孫無我淚眼婆娑,喃喃自語道:“自古情深多別離,獨自話淒切,相看淚眼,生死兩別;此別經年不複見;百般美好,千般風情,欲與何人曰?”


    看到唐柏與諸葛心月,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龍玉瑤,一時間,腦中裏全是龍玉瑤的身影,他執起酒葫蘆,猛地灌了幾口,發現酒中全是龍玉瑤的味道,正如他所言:此別經年不複見;百般美好,千般風情,欲與何人曰?


    小黑汪汪的叫了兩聲,似在迴應著他。


    他看了看三個一直沉默的女人,又喃喃道:“古來傷人者,皆為有情人。”,說完,一個人往船艙之中走去;隻是無論他怎麽往前走,卻總是在原地踏步一般,他道:“醉了!醉了!”


    他自然沒醉的,不過是唐柏開啟有重疊的空間。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徐彩鳳,她猛的站了起來,叫了聲宗主,然後拚命的朝著船艙之外飛縱而去。隻不她任她速度再快,亦如公孫無我一般,依舊離開不開方寸之地。


    而後素琴仙子也反應過來,她的表情很奇怪,她的臉色不斷的變化,一會充滿了擔擾,一會兒又顯得極致的冷漠與無情。


    此時的她,沒有人知道她是素琴仙子,還是香火之地的賈玲;她站了起來,走了兩步,而後又停下,接著再行幾步,嘴角喃喃自語,一人宛如分裂成了兩人。


    隻有燕菲菲,依舊不明事理,問道:“彩鳳姐姐,玲姐,你們怎麽了?”


    三人明明看起來明明很近,她的聲音卻仿佛穿過了無窮的天際,方才落入徐彩鳳的耳中。


    徐彩鳳停下了身影,麵對燕菲菲的問話,她並沒有迴答。


    這一刻,她已經知道了唐柏的命運,知道了自已的命運。


    素琴仙子也停了下來,也沒有迴話。


    這一刻,她知道,不管是素琴仙子還是賈玲,都出不出渡神小舟的重疊空間,都隻能當成一個看客;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已的徒兒一直在賭,賭她與唐柏之間的愛情;賭贏了,她生,賭輸了,她死。


    燕菲菲也反應了過來!


    唐柏開啟了重疊空間,便是為了困住她們,因為他知道,有她們三個女人在,諸葛心月便是再曆害,也斬殺不了他的。


    唐柏在求死!


    她猛的尖叫起來:“唐柏,不要!”


    但唐柏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渡神小舟的重疊空間不隻困住了她的人,還隔絕了她的聲音。


    她碾開‘跨山’的步法,朝著唐柏的方向奔去,哪怕她明知道跑不出渡神小舟的空間,她也沒有放棄,她害怕,她一旦停下,唐柏便會消失在她的眼前。


    一天過去了,唐柏與諸葛心月依舊依偎在崖邊。


    兩天過去了,唐柏與諸葛心月依舊依偎在崖邊。


    渡神小舟上的眾人也安靜了下來,她們隻能祈求,她們心中的的猜測是錯誤的。


    靜,極致的安靜,不管是唐柏與諸葛心月,還是渡神小舟上的眾人;他們仿佛都成了大山這幅畫的畫中之人。


    就在第三天時間的黑夜快要臨近時,唐柏扶著諸葛心月站了起來。


    此時的諸葛心月看起來沒有變化,她依舊美麗,她依舊充滿著風情的魅力,依舊讓唐柏癡迷,但她的生命氣息,卻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如風中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唐柏平靜的說道:“心月,謝謝你這些天的陪伴!這些天是我這一百多年來最開心最幸福的日子!”


    諸葛心月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唐柏。


    唐柏道:“所謂有情遭天嫉,如果你我隻能活著一人,我希望活下來的那個人是你。”


    諸葛心月搖了搖頭,眼中蘊含著晶瑩的淚水。


    唐柏繼續說道:“年少之時,我家道中興,父嚴母慈,事事如意,幸福至極,但我不知珍惜,妄想那長生不老、修仙成道的機緣;而後家道遭劫,機緣巧合之下,來此大陸,得遇修仙成道機緣;百數年間,你爭我奪,意氣生非,生死仇殺,四海為家,飄零無依,如無根之落葉,心中早已厭倦;此地數月,足已慰我一生。”


    諸葛心月閉上眼睛,淚珠滑過她的臉頰,滴落於地;再睜開時,她的眼神已然清明,她道:“你可想過,我之如此,亦不過是修行所需?我之如此,亦不過故意為之?”


    唐柏不願看她變得平靜的雙眼,轉過身去,淡淡說道:“真也好,假也好,不是我死,便是你亡,兩者權衡,你之命重,我之命輕;生死之事,我不怪於你。”說完,他再次轉身,看向諸葛心月,道:“你動手吧!”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彼此的安靜的看著對方,兩人的眼裏,也隻有對方。


    諸葛心月不愛他嗎?


    無愛何以斬情!


    愛過,便足矣,生死之事,小道耳。


    唐柏不愛她嗎?


    不愛何以與生命生許!


    愛重,重於已身。


    當山巔的光芒快要斂去之時,當黑暗快臨近之時,諸葛心月深吸了口氣,然‘一劍’剌出,金色的光仿佛將黃昏的幽暗變幻成了晨曦的清明,她中的‘金劍’散發著強大的庚金之氣,銳利至極,鋒芒畢露,強大的無情的殺機,無與倫比的殺氣,伴隨著金劍刺穿了唐柏衣衫,刺穿了唐柏的皮膚,刺穿了唐柏的心髒。


    諸葛心月終究出手了,當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她害怕了,她恐懼了,她害怕死亡,她恐懼死亡。


    她選擇了斬情唐柏,亦是斬情於自已,斬去唐柏的生命,斬掉過去的自已。


    唐柏沒有任何躲避,沒有任何抵抗。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當金蛇刺穿唐柏的心髒裏,她的恍惚迴到了世俗的一座小山村中,她對著他道:你好唐柏,我想與你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一句話,仿佛在她的心裏炸開,仿佛在她身體裏炸開。


    她一聲長嘯,身上的聲勢不斷攀升,原本布滿裂縫的金丹須臾便圓滿,又裂變成聖胎,生出元嬰;她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強,她的境界在瘋狂的提升,從聖胎元嬰提升到引魂之境,從引魂之境提升合魂之境,而後定在合魂圓滿的境界,她的她的麵前有一個紅塵紅界,阻止了她的境界上升,有一道身影,盤踞於她的心頭,盤踞於她的識海,盤踞在她的靈魂靈之中。


    斬!


    她猛的一聲大吼,整個人如同身處風口浪尖之上,秀發飛揚,衣訣飄飛,然後她所有的力量,她所有的術法,集中於一點,從‘金蛇’所化的長劍之上,在唐柏的胸口炸開;與此同時,在她的手臂之上,一盞古樸的燈籠,也化成了點火光,伴隨著她的力量,唐柏的體內爆開。


    這是莫善良贈於她的萬古長明燈;莫善良沒有算錯,命運的軌跡也沒有錯,唐柏必死於她的手中。


    天地長明,萬古地煞,常人沾上火光,立馬灰飛煙滅,修仙成道之人遇上,亦會元陽耗盡,骨髓枯竭,化成一堆白骨。


    萬古長明燈在唐柏體內炸開,瞬間將唐柏化成了一個熊熊燃燒的火人,地煞之火,化成了詭異的綠色,這一劍中,還有唐柏曾經送給她的那朵綠色的晶瑩的花,花中還蘊含著無解的神靈毒氣。


    不斬情深,一斬情絕!


    諸葛心月沒有任何留手。


    唐柏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飛,朝著無盡的深淵墜去。


    在唐柏墜入深淵的瞬間,阻擋於諸葛心月境界上升的紅塵世界瞬間崩碎開來,使得她瞬間突破了合魂之境,進入了仙者的斬情之境。


    (今天事忙,先將這一章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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