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的神情變得無比的莊嚴。


    他施了個法訣,空中落下了雨水,洗去了他一身的血跡;他褪去了道袍,換上了一身新衫;他仔細地打理了蒼白的頭發,用鑲金的玉簪束縛。。。


    他將自己收拾幹幹淨淨,他的氣質突變,變得矜持不苟;然後一跪一拜的朝著祭壇前進著。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無比虔誠,如同信徒朝拜神靈:莊嚴、神聖。


    哪怕時間非常緊迫,若禮節有了差錯,在他心中,這也是對天帝的褻瀆。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木道人拜到了祭壇前。


    祭壇充斥著古老滄桑的歲月氣息,仿佛一條時間的大河在永不停歇的流淌,曆史的變遷在其中沉浮。


    九具龐大的龍骨散發著至強的威壓。


    這股威壓形成了一個至強的結界,任何靠近帝劍、妄想褻讀帝劍的人都會被這股威壓壓碎。


    那個數十丈大小的白玉圓台就處於結界之中,無比神聖。


    白玉圓台的中央的巨大黃金寶劍,安靜的聳立在那裏,象征著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力。


    木道心中有激動,也有悲傷,失神了片刻,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白玉寶瓶,從中倒出一滴宛如黃金的鮮血。


    鮮血散發著高貴無比的氣息,散發著放牧世間生靈的霸氣,散發著耀眼的光輝,如同金色的太陽,朝祭壇上的黃金巨劍飛去,滴落在劍柄之上。


    ‘轟’


    大道之聲響起,至高無上的道理顯現,天地法則無盡的變化。


    ’錚’


    劍鳴之聲響於自九天之上,黃金巨劍迸射出無窮無盡的金光,整個世界靜止了下來。


    大聲希聲,大道顯形。


    黃金巨劍上化成了一條巨大龍影,神聖威嚴,不可侵犯。


    它看了看跪倒在地的木道人,又看了看虛空之中的黑蓮,而後一聲龍吟,從玉石台上飛出,越變越大。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黃金巨劍越變越大,讓人生出一種它與天相接,與地相連,仿若天地也融納不了它的至強氣息。


    無窮無盡的劍氣充斥天地之間,夾帶著睥睨天下之勢,巨劍劈向了虛空的黑蓮。


    木道人大驚,叫了聲‘不可’,隨後手中多了一把用寶玉鑲裹的劍鞘。


    劍鞘之中射出一道熾盛的紫光,化成一隻巨大的紫光大手,將黃金巨劍抓在手中。


    黃金巨劍逐漸變小,不甘的發出一陣的劍鳴,自玉台飛起,落入了劍鞘中。


    木道人心滿意足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寶劍,又轉過頭來,朝唐柏的方向看去。


    唐柏完全被黑霧籠罩,形成一個黑色的繭。


    以唐柏為中心,古城四周所有的令旗都與他連成了一體,無窮無盡的黑光順著令旗詭異的湧入了他的體內。


    木道人所布的大陣,竟是以唐柏為陣基。


    唐柏丹田的’蓮子’就像一個黑洞,將湧入他體內黑光吸收;在他身下,一座黑白蓮台浮現,托起唐柏,與虛空的黑急蓮花形成一條直線。


    唐柏與黑蓮,兩者之間,以令旗為渠道,產生一個聯通的通道。


    ’蓮子’吸力越來越強,唐柏身下的蓮台、黑白之色不斷轉換,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將唐柏從至靜至虛的狀態中微微驚醒。


    他的識海中出現一個漆黑的世界,這個世界讓他陌生中夾著熟悉。


    他的意識行走在黑暗中,無論怎麽走,都走不出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似迴到了母體中的胎兒,身體與精神變化成一種微妙的狀態,意與氣混合,上下與天地同流,竟產生一種陰陽相濟的大極樂之感。


    恍恍惚惚,他像是存在,又像是虛無中的一種元素:是風,是雨,是水,是火,是山中的小石子,是土壤中的小顆粒,是一個文字,是一篇經文。。。


    杳杳冥冥,似有似無。


    他似穿梭在無盡的宇宙中,穿梭在無始無終的時間裏,無思無想,無人無我,永恆不變。


    直至他的識海中響起了轟鳴聲。


    聲音浩浩蕩蕩,如大道之音,衝破黑夜,將他從無窮的黑暗中拉出,從無邊的宇宙接引歸來,讓他恢複了清明,讓他心態處於一種虛靜至極的篤定狀態,如所謂的‘空’,無絲毫汙染,空明一片,湛然朗朗。


    很快,他發現天地間的氣自四麵八方地湧來,不斷的湧入自己的身體,順著唿吸脈絡導入丹田,如同熊熊的火焰,燃燒他的丹田。


    丹田的真元凝固到了極點,似經過千錘百煉的精鋼,宛如最為堅硬的晶體。


    大道之規,陰陽至極,物極必反。


    隻聞‘轟’的一聲巨響,宛若春雷在他體內炸響。


    丹田的真元堅硬到了極致,碎裂開來,化成了無數細微顆粒,起伏不定,翻滾不休。


    唐柏渾身一震,小腹處似在經曆千刀萬剮,一時之間,氣息大亂,痛疼難忍,精神萎靡不堪。


    緊接著心魔湧現,隻見一個牛首人身的怪物,手執三角長叉,惡狠狠的朝他刺來,任他如何逃跑,也逃避不開;三角長叉刺在他的身上,刺出一個又一個窟窿,鮮血像小河般從身體中流出,綿綿不絕;緊接傷口開始潰爛,腐肉散發著惡臭,生滿了蛆蟲;天空中飛來無數的烏鴉,爭先恐後的朝傷口的腐肉咬來,很快將他咬成了一具森森的白骨。


    而後又見陰火在燒他,橙色的火焰上下跳動,全身灼熱的疼痛,難受至極;身上的油脂滴落在陰火之上,讓火焰越變越大,瞬間就將他完整的包圍了起來,燃燒成了飛灰。


    一會兒又有一對中年夫婦出現,他們的臉似在變化,轉眼又化成了兩隻龐大的怪物,伸出長長的舌頭朝他舔來,要將他咬碎吞下。


    。。。。。。


    他陷入無窮無盡的噩夢中,一時間,唿吸大亂,真元在體內亂竄,識海中各種念頭不斷滋生壯大,意識渾渾噩噩。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似有一個聲音在唿喚他,又似在念誦著讓人心安神靜的經文,讓他的心總保持著一點清靈,似燭火,在風雨之中始終不滅。


    識海中,一陽醒心亡念與二陽開悟之念如同兩尊大佛,散發金光,不斷鎮壓那些滋生的邪魔雜念。


    一陽之念,使他心不自迷;二陽之念,讓他了悟本源。


    至陽之念浮於識海之中,純淨思想,讓他心緒緩慢地歸於平靜,讓他在黑暗中看到光明,讓他的意識迴歸了識海,恢複了清明。


    此時他福至心靈,明了自己的修行正在往更高的境界突破,不由靜下心來,運轉木道人前段時間傳授的《九轉金丹》大法,意識化成一隻無形大手,將丹田的真元揉合在手中,不斷搓揉,揉成一團,形成一顆純淨無色的丹坯。


    丹坯圓滿光淨,不汙不染,與天地同久,與日月同光。


    他以意念為神龍,以真元為猛虎,一時間,龍騰四海,虎嘯風雲,龍虎相濟,陰陽歸位;正合修行之意。


    大道中生魔,恍惚中有象,身體為爐,精元為料,心魔作火,將精,氣,神揉合一起,三者一體,成就金丹大道。


    不知不覺中,唐柏又進入了忘我之境,無思無想,任其自然,似睡非睡,似夢非夢,朦朦朧朧中看到了天地間有一種極為清晰規則,像一條通向遙遠的道路,擺在他的麵前,看不到來路,看不到終點,卻指引著前進的方向。


    這就是道,成金丹者,可見大道。


    時間無聲無息,轉眼就是半月時間。


    木道人見唐柏盤坐於地,一動不動,身上的真元波動異常活躍,想來正在突破境界,一時半會不會醒來。


    他尋思了半會,右手食指揮舞,古老斑駁的城牆上出現了一排大字,然後取出一塊破舊的獸皮地圖,放在唐柏胸口,迴首看了看無邊的古老城牆,身形一動,便往戰場中飛去。


    他並未順著來路返迴,半月後,他出現在一座白骨山前。


    這白骨山龐大無比,其上的白骨有許多已經重新產生了靈智,彼此產生了爭鬥,最為曆害的一具白骨全身泛著淡淡的金光,高有百丈,移動起來像一座大山,兩個巨大的骷髏眼中,燃燒著淡金色的火光。他手中拿著一把殘破的鐮刀,隨手一揮,天空就如同切開了兩半,形成一道漆黑的虛空裂縫,而後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他身邊那些通靈的白骨在鐮刀下碎成了粉。


    木道人出現時,他似有所感,迴轉頭來,骷髏眼中的火光閃爍不定,踏步而下,眨眼就到了木道人身前。


    他並未出手,骷髏眼中的火光閃爍著無形的波動,沒有聲音,卻散出一種無形的紋波。


    木道人卻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一種比語言更加高級的溝通之法。


    木道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地開口說道:“借道!”


    那白骨點了點頭顱,又指了指木道人手中的帝劍。


    木道人笑了,突然隨手拔劍,一聲龍吟聲起,至高無上的威壓擴散而開,一種讓人靈魂顫抖窒息的壓迫從天而降,讓那些剛產生靈智意識的白骨,在這股的威壓下,靈魂的火焰瞬間熄滅,強大如眼前的白骨巨人,骷髏眼中的火光也變得搖曳不定,無形力壓迫讓他的靈魂火焰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骷髏白骨恐懼地跪倒在地,身上的白骨‘劈裏啪啦’的亂響。


    木道人冷笑道:“狗東西,給你好好說話不聽,竟然不天高地厚,褻瀆天帝威嚴,死。”說完,隨手一劍,強大的白骨巨人在劍光中瞬間粉碎。


    白骨山上變得寂靜無聲,還有幸存的通靈白骨,早已趴在地上。


    遠處,卻有一個聲音傳來,道:“你性子還是如此偏激,天生萬物有情,這白骨不知你手中是帝劍,無心之舉,何致如此?”話聲剛落,半空落下二道流光,前麵的是一個穿著道袍的年青和尚。


    來人正是木道人口中的師兄秦有道,秦有道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白衣少年,明眉皓齒,一臉機靈,眼睛不斷的盯著木道人打量。


    木道人看了白衣少年一眼,道:“他是誰?”


    秦有道還未開口,那少年卻是躬身行禮,嘴裏說道:“白小明拜見師叔。”


    木道人看著秦有道,問道:“你弟子?”


    秦有道點了點頭。


    木道人撚著手指算了算,然後眉頭一皺,道:“秦有道,你幫他遮掩了天機?”


    秦有道搖了搖頭,道:“沒有。”


    木道人這才認真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然後隨手一指點在白小明的眉心處,約半刻鍾後,他收迴了手指,嘴裏喃喃道:“古怪,古怪,竟有這種命格?”說完,又看向秦有道道:“此人你我都看不穿,不能帶他去地宮。”


    秦有道不以為然的道:“無妨。”


    木道人聞言,神情一變,白小明就感覺一股無情的殺氣將他籠罩,而這股殺氣極為詭異,讓他起不了任何反抗的心思,仿佛木道人要殺他,是他千百世修來的福運,是他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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