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柏第一次看到火山。


    滾滾的濃煙不斷的從山頂直衝高空,灼熱的高溫將空氣都點燃了一般,熱流迎麵撲來,空氣中夾帶著刺鼻的硫磺味道,吸入胸腔之中仿佛肺腑也被點燃了一般。


    他並沒有後退;他從生死兩塊石碑中感悟到什麽是靈種;也明白了唐汝庭所有通靈。


    靈,是萬物的一種生命形態,是生靈一種意誌;不管是通靈還是靈種,是從最為深處的了解這種形態,去感覺這種意誌。


    隻有了解它,你才會明白怎麽使用它;就像一個人明白了水往低處流的特性,挖出一條溝渠,就能決定水流的方向。


    他進入界境有一段時間了,但始終沒有找到更高境界的那扇大門;而此時,他仿佛看到那扇門;連同對他的武技也有了更深層次的感悟。


    他放開了心神,在感受四周炙熱氣浪,他似乎看到無數火星在空氣中飛舞;他一吸氣,就感覺無數火星被吸入了身體之中,然後在藏腑中,在脈絡中、在血肉中燃燒;他能‘看’到身體裏一些細胞被火星燃燒成了虛無,一些汙漬在被火星燃燒提‘滋滋’的響,這也許就是身體痛疼的來源,因為那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並沒有那種得到靈種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機緣;也許,真正的領悟靈種是在生死之間,形成一種另類的生命形態,才能感悟到最為本質的靈;然後在心中種下靈種。


    靈種,就是生靈獨有的天賦結晶。


    唐柏不喜歡的是琉璜的味道,這種氣味極為難聞;也許這火山並沒有靈,也許他沒有這個機緣;所以他想離開,隻是他還未轉身,就看到一條火龍衝天而起,如同一朵磨菇雲,在半空中炸開,將天都燒紅了,然後像煙花一樣爆散,形成一團團火熖,像流星雨劃過無盡的宇宙,從天際掉落在大地之上,大地瞬間形成了一片火海;他又看到火紅的岩漿像雪崩一般,從山頂傾瀉而下,火紅的岩漿像鐵水一般,淹沒了一切,燃燒了一切,摧毀一切。


    他並沒有害怕,他隻是為自己感覺到不幸,遇到這火山突然爆發;在大自然的災難麵前,人與螻蟻無異;他隻能轉身逃走,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想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他的速度很快,像風一樣快,隻是無意撞在了一團從天空上墜落的白色火熖上,然後他整個人隨著這白色的火熖燃燒了起來;炙熱的高溫就像要將他從世間蒸發,連他靈魂也要燃燒成虛無。


    他絕望了,他的腦海裏出現了無數的畫麵,不是父母的音容,不是念念不忘的仙道,不是前世地球上的燈紅酒綠,也不是前不久那種讓人欲生欲死的香豔鏡頭;他的腦海裏全是蓮花的畫麵,不同顏色的蓮花,不同大小的蓮花,一朵接著一朵的從腦海中湧現,就像要開滿他的腦海。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在燃燒,像火堆中的一根幹柴,但他並沒有感覺到痛,他仿佛聽到了經文,像來自燃燒自己的火熖中,像來自無限的宇宙虛空,又像是從自己的內心中湧出,像在超度自己的靈魂,像在述說天地大道的至理。


    他感覺到經文很熟悉,像母親在哄自己入睡前的歌曲,讓他感覺很溫曖,這溫曖的感覺又讓他無比的依賴,像胎兒依賴著胎盤中的羊水,像嬰兒依賴著母乳,像兒時依賴著父母。但他的潛意識中又很拒絕,這種拒絕像一道堤防,防止自己沉輪在這經文中,防止迷失自己的本性,防止經文吞食到自己的靈魂。


    經文越來越宏大,莊嚴,神聖,還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霸道,不容任何生靈的褻瀆,任何的抵擋都會其擊潰,任何的阻攔都會被摧毀,任何生靈都會被其吞噬。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自己還活著,那白色的火熖並沒有將自己燒死,而是通過皮膚的毛孔,鑽入了他的身體中,湧入了氣海那顆‘蓮子’之中。


    他不再害怕火熖,他在害怕突然聽到的經文,他感覺自己正緊緊的咬著牙齒,雙手握緊了拳頭,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在抵抗耳中越來越清晰的經文;他甚至感覺到身體在顫抖;但無論他如何抵抗,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整個人沉輪在無盡的經聲中。


    他氣海的‘蓮子’亮了,經文在發光,照亮了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絲皮膚,讓他的身體仿佛成了一個光的世界;此時他的周圍沒有了火山,沒有了沙漠,沒有金壁輝煌的宮殿,沒有了百花宮,更沒有了任何生靈;他隻是盤坐在一座無邊無際的塔中。


    沒有人知道大衍塔中的世界有多大,因為所有人在大衍塔中所看到的情景都不相同,所處的世界都不相同,所遇到的機遇也不相同。


    空曠的大衍塔內,沒有了山,沒有台水,沒有了任何生靈,四周漆黑一片,像宇宙無盡的虛空,是一種永恆的黑暗。


    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有一個巨大的符文屹立在虛空之中,充滿了神秘,無比的滄桑,像超脫了時間的長河,超脫了生命輪迴,亙古存在於宇宙之中。


    無數的光點從符文中溢出,散發出不同顏色的光,像無數的螢火蟲,美麗中透著詭異。


    這些光點在變化,變化成許多細小的符文,又變化成一顆顆縮小了無數倍的太陽,散發出灼熱而剌眼,像要照亮這永恆的黑暗。


    唐柏就盤坐在符文之下,細密的光點照落在他的身上,而後鑽進了他的衣衫中,自口鼻之中、自細小的毛孔中進入了他的體內,最後沉澱於氣海,集中在一起,形成一個與半空十分相似的符文,由淡變濃。


    而後他的身體開始變成粉色,似乎還有一種獨特的香氣自他體內散發而出,芳香四溢,沁人心脾;在他的四周形成一種淡淡的粉霧,慢慢的散開,在他的身後,隱現一個模糊的虛影,分不清男女,看不清相貌,夾雜著美妙的意樂聲,女子呢喃輕笑聲,男子的溫柔軟語。


    那虛影慢慢的凝實,露出一個與唐柏一般無二的身影,但表現出的氣質卻大不相同,是一邪魅得讓人著迷的獨特氣質。


    虛影而後又突然爆炸成無數的光點,形成一個粉色的符文,印入唐柏的眉心,與他氣海的符文融合到了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了,空中的符文空然一變,一股清新的氣息在虛空中擴散,整個虛空仿佛吹過一股春風;春風過後,唐柏身後突然出現一棵小樹苗,細小的枝椏上,僅有兩三片翠嫩的小葉子,不斷的搖動。符文的光點不斷的落在那棵小樹苗上,那小樹苗就飛快的成長起來,樹越長越高,枝椏越來越粗,葉子也越來越多,最後像一把大傘一般,遮蓋住了他的身影,一股勃勃的生機在蔓延,這股生機仿佛是生命本源的開始,夾雜著遠古滄桑的痕跡,最後‘砰’的一炸開,化成一個完整的符文,也鑽進了他的眉心。


    接著漆黑中出現了火光,而懸掛在虛空中的符文仿佛受到了火光的刺激,溢出的光點越來越多,被火光吸收後,像點燃了火油,火熖越變越大,瞬間成了一片火海,將唐柏包圍,就像要將他燃燒成虛無。


    他的皮膚慢慢的變成了紅色,紅得火,整個人就像一塊燒紅的鐵板,而他的身體裏也有一團火,要燃燒自己,要將世間所有的一切燒成虛無。


    慢慢的,唐柏的身體又慢慢的變成透明的,有如水晶一般,他的血管,經絡,骨頭,五藏六腑都成了透明的,清清楚楚,然後又越來越淡,整個人就要消失在符文之下。


    而就在此時,唐柏張開嘴開始念起經文來,每念一個字,他的身體就清晰一分,接著他氣海的‘蓮子’似被鑰匙打開了門,開始發光,開始產生吸力,開始輕輕的旋轉起來,他氣海中的白霧,一下子被吸入了的‘蓮子’;然後又似開閘的堤壩,自‘蓮子’中洶湧而出;白霧仿佛形成了水,自主的在他的身體中運行著周天,如同日月交替般的循環,像星晨運行的軌跡,像時間在流淌,像生命在輪迴,無始無終。


    氣海的‘蓮子’越轉越快,而後形成了一個旋渦,強大的吸力讓剛從眉心湧入身體的二個符文瞬間被吸入了‘蓮子’中;而‘蓮子’裏的經文仿佛變得更加的光亮,照在他身邊的火海上,突然一下爆散,又化成了無數光點,被‘蓮子’強行吸入了其中。


    曉是如此,氣海的‘蓮子’還不甘心,似要將懸於半空的符文也吸入到他的體內。


    塔中的符文似乎感覺到了威脅,在虛空中不停的變化,溢出的光點卻越來越少,符文的變化越來越快,一種開天劈地的奧秘從符中湧出,似形成一種至高無上的天地大道;一圈一圈的漣漪突然向四周蕩開,無盡的黑暗像波浪一般起伏,一層一層的疊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隻聽‘哢嚓’一聲,像打開了一扇門,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將唐柏吸入了黑洞之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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