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大病一場,去了大齊。”蘇行止恍若不覺對麵二人的錯愕,微微揚唇繼續說道:“隻是我去的那個大齊並非是你們二人熟悉的那個大齊。”


    蕭矜眸子虛眯,警惕地盯著他。


    “我到那時,正是元化四十七年,厲帝已經死了兩年了。”


    “整個大齊四分五裂,遍地焦土。”蘇行止垂下眸子說道。


    “可現在分明是元化四十六年,厲帝才剛剛崩逝。”蕭矜抬眸盯著他,冷聲說道。


    蘇行止輕歎了口氣,掀起眼皮撩了他一眼,“我說過了,我去的大齊和你還有綿綿現在所知的並不是同一個。”


    “你可以理解為那是還未受到你幹擾的大齊。”


    “在那裏我遇見了師父,我見到他時他正在服喪。”蘇行止話音一頓,目光下意識落在薑綿綿身上,緩緩說道:“他二弟剛剛過世。”


    “二哥?!”薑綿綿驟然攥緊衣擺,不可置信地盯著蘇行止,“二哥他……他怎麽了?”


    薑綿綿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人如遭雷擊呆愣在原地,結結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話都拚湊不出來。


    蘇行止搖頭,“那時師父狀態並不好,他的腿也徹底廢了,我沒有多問。”


    “不過好在那時他還有最後一個弟弟。”


    “師父同他一起為梁王效力,一人為幕僚,另一人則是為梁王征戰。”


    “不過好景不長,兩年後他最後一個——”


    “夠了。”蕭矜兀然低喝出聲,眸子陰鶩地盯著蘇行止,“不必再接著往下說了。”


    剩下的結局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薑懷之被親信背叛,死在征戰途中,終年不過二十。


    蘇行止沒有吭聲,而是將目光轉向薑綿綿,等待她的答複。


    薑綿綿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綿綿,不必聽這些,你眼下所經曆的事情早已改變。”溫熱的手覆上她手背,薑綿綿抬眸望去,對上蕭矜擔憂的視線。


    薑綿綿怔怔點頭,慢慢鬆開被攥著的衣擺。


    須臾,她像是意識到什麽,抬眸看向蘇行止,唇瓣輕抿,“我呢?在那個大齊我在哪?”


    “綿綿!”


    “你已經過世多年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薑綿綿那顆撲通撲通直跳的心髒突然就平靜下來。


    原來在那個世界,在那個沒有蕭矜插足的世界,她根本就沒有活多久嗎。


    薑綿綿垂手看著自己掌心,有一瞬的迷茫。


    蕭矜這會一團火憋在胸腔裏,壓著眸子瞪著蘇行止。


    他能不能把嘴閉上。


    對上蕭矜兇狠的目光,蘇行止不以為意地挑了下眉,“還要繼續聽嗎薑姑娘,剩下的事關乎你和蕭公子。”


    “閉嘴。”


    “我要聽。”


    蕭矜和薑綿綿同時開口,兩人俱是一怔,互相對視。


    “哥哥,我想聽。”薑綿綿杏眸低垂,水色瀲灩,小聲說話。


    蕭矜心頭一軟,他磨了磨牙,又狠狠瞪了眼坐在沙發上的蘇行止。


    他就不該把姓蘇的兩兄弟帶迴來。


    “你講吧。”蕭矜幾乎是從牙縫裏逼出這句話。


    蘇行止沒有錯神,他將兩人互動盡收眼底,意味不明笑了一聲。


    “薑懷之過世後,師父將自己鎖在房中半個月,出來後他辭去梁王府的幕僚,盡管梁王再三挽留,甚至以高官厚祿相誘,師父仍是拒絕了。”


    “辭官後,我跟著師父隱入山林,看他終日研究前朝流傳下來的相術占卜。”


    “那時我並不懂他為什麽研究這些,直到兩年後的某一天,師父問我想不想迴到現在這個時代。”


    蘇行止說到這裏頓了頓,傾身拎起擺在茶幾上的一瓶牛奶,朝薑綿綿晃了晃,“我口有些幹,能給我喝嗎?薑姑娘。”


    蕭矜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這牛奶是他專門買給綿綿喝的,補鈣長高的兒童牛奶,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喝什麽。


    薑綿綿自然無有不可,點頭示意他喝吧。


    蘇行止揭了蓋子喝了幾口,指腹摩挲著光滑瓶身,緩了緩繼續說道:“我答應了,因為我發現單憑我一人之力在那個亂世根本不能做什麽。”


    “即便我擁有現世的科技和技術,但是沒有人會聽我的,我初來乍到那會還有人把我當做妖道,想把我捆柱子上燒了。”


    迴想往事,蘇行止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時他太過狂妄,自以為自己依仗後世千年的成果便可在那個亂世稱王稱霸,甚至提前結束那個亂世。


    可現實從沒有他想的那麽容易。


    他孤身一人,無權無勢,憑什麽讓人信服。


    若非薑懷臨救下他,能不能迴到這個時代都不好說。


    “在我答應師父後又過了十天,天降異象,師父將我送了迴來,但同時他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蘇行止拿起牛奶又喝了一口,舔了舔唇角。


    “臨分別前,他要我找一個人,掌心有桃花印記的人。”


    蘇行止看著蕭矜,微微一笑。


    在聽完蘇行止的故事後,蕭矜喉嚨有些幹澀,對上蘇行止目光,“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蘇行止姿態從容優雅,靠著沙發,想了會道:“為了救人。”


    “師父他很厲害,也很聰慧,是我生平所見最為佩服之人,前朝古籍他隻用兩年就研究透徹。”蘇行止說這話時眸中隱約帶笑。


    “救大齊百姓嗎?”蕭矜問道。


    “大齊?”蘇行止笑出聲,“師父他早知大齊氣數已盡,這場災禍無法避免,這不是他能夠改變的。”


    “他想救的,隻有自己那三個弟弟妹妹罷了。”


    身為長兄卻要眼睜睜看著弟弟妹妹一個接一個走在自己前麵,蘇行止能體會他心底痛楚。


    在山中隱居那兩年,他切實看著薑懷臨一日勝一日枯槁,如行將木就的老人。


    所以哪怕那個術法是以性命為代價,他還是毫不猶豫選擇動用那個術法將自己送迴到現世,並將桃花形狀的印記隨著他一起帶出來,隨機落在一位有緣人身上。


    “你掌心的印記師父曾與我說過,那是他最小的那位妹妹的胎記。”蘇行止看著蕭矜,“師父選擇以此為記號,應當也是在懷念他那位早夭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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