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的如一鍋濃稠化不開的湯,悶熱壓抑,一絲風都沒有。


    常將軍府前兩盞燈籠發出昏黃暈光,投射在黑漆漆大門上如鬼魅的眼,忽然燈籠上快速劃出一道影子,燈籠輕輕搖了兩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府中到處都是寫滿符號的黃紙,寂靜無聲,詭異滲人。那道影子進入府內徑直往最裏處奔去,一路輕車熟路,輕鬆避開守夜的下人進入了一間臥室。


    進入房內,刺鼻的苦藥味充斥整座房間,透過夜燈隱隱可見床上凸起的人形狀的被子。床前一米遠處桌上擺放著幾盤水果與一把小刀,影子徑直劃過,順勢撈走小刀,站在床前對著被子直接一刀紮了下去。


    常將軍自從蛇島迴來後一直受夢靨困擾難以安眠,這幾日剛恢複了些,連著睡覺都比往日少了幾分警覺。正睡得沉時就覺大腿傳來一陣刺痛,他張口正想唿痛,脖頸處出現的異物讓他生生將痛哼聲咽了下去。


    “半月前,你們有沒有從蛇島上帶走一個駝背啞巴男人?”一聲木然的清冷嗓音低低響起。說話的人背對著燈光,潑墨長發隨著她的俯身傾瀉到肩膀前,更顯得她麵容模糊難辨。


    適應了屋內昏暗的常將軍眯起眼卻始終看不清眼前威脅他的人的長相,聽出是個女子聲音,他倒是鎮定了許多:


    “你是誰?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拿開你的手,本將軍饒你不死。”


    “你們有沒有從蛇島上帶走一個駝背啞巴男人?”話語冷硬重複,小刀毫不客氣的推近常將軍喉嚨,立刻有溫熱液體流出,根本不理會常將軍的無意義的威脅。


    此時常將軍腦子才算清醒,然而當他聽到駝背啞巴男人幾字時,老臉一片煞白,往日精明的雙目露出恐懼的神色,整個人往牆角裏縮,雙手激動的揮舞著。


    “他來了,來索命了。鬼,鬼,鬼啊……”


    陡然提高的嗓音在發出半晌後戛然而止,常將軍嘴巴“咦咦啊啊”的動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驚恐的看著拿刀的女子,一隻手正點了他的啞穴,燈光斜斜照過來,他終於看清了她的長相,雙目頓時瞪的更大,幾欲驚恐脫裂。往日威風凜凜鏖戰沙場的他早已沒了半點氣勢。


    來此詢問秦淺去向的自然莫青瀾,而常將軍在看清她長相露出的比見鬼還恐怖的表情,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他有沒有被你們帶走。是,點頭,不是,搖頭。”莫青瀾坐在床邊,伸手閑閑擦去小刀上的血跡,麵癱似的白皙麵容下給人帶起森森寒意。


    常將軍緩緩搖頭,目露敬畏和莫名悲涼。


    “你說的鬼,是怎麽迴事?”莫青瀾眉頭輕蹙問道,伸手解開了他的啞穴,知曉秦淺沒有被葉皇帶走,她心裏不覺輕鬆許多。


    但這鬼和秦淺又到底有什麽關係?難道說秦淺身懷還有她不知道的神秘?


    “弑……弑天?”常將軍雙目有些渙散,似乎沒聽到莫青瀾的問話。


    “是我,老師。”莫青瀾利落迴道,她剛才就看出常將軍認出她來了,所以才放心讓常將軍再度開口說話。


    “沒想到,真的是一位女子。”常將軍喃喃道,臉上表情似笑似哭。


    他是葉皇的心腹,暗殺弑天的事情他都有參與,隻是半月前他才知曉弑天是名女子,當他看著葉皇遞過來的畫像時,仍然難以置信。


    他也是唯一一個教導過噬天排兵布陣的老師,那時她已經戴著麵具,雖然隻有一個月,可因為是噬天的老師而備受朝野上下敬重,他過的十分滋潤。


    今日,隻消一眼,隻需感受這份常人難以匹敵的迫人氣勢就什麽都清楚了。


    這一聲老師,似一個終結,過往,以後,都結束了.


    常將軍似是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看著莫青瀾,眼底複雜情緒翻湧,歎了口氣道:“你我師徒一場,也算是緣分。我算計你,終究是我做的孽,等將來大難之時,切記,一定要去凰茨國。”


    門外忽然傳來亮光,有太監尖細嗓音傳來:“快去告訴常將軍,皇上有急事傳召。都死了嗎,還不醒來?”


    門口守夜的當然醒不過來,因為都被莫青瀾點了昏睡穴。


    “什麽意思?”莫青瀾問道,為什麽一個被她攻陷的國家會成為她的避難所?他和葉霜倏到底瞞了她多少東西!


    “沒想到你竟然得他庇佑,看來葉皇大業終究會是梁柯一夢。弑天,老夫一向敬你,重你。死在你手上,老夫沒有遺憾。”


    常將軍輕輕歎息聲,對於外麵的唿喊置若罔聞。他慢慢閉上眼,似乎解除了什麽束縛般,一臉釋然。


    而常將軍口中的他,聽得莫青瀾心頭一陣迷惘,他,是指秦淺嗎?


    她有很多疑問,但她見常將軍這般表情,便知再也套不出半點有用消息。耳邊是撞門的聲音和下人的唿喚,她垂下眼簾看著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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