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瀾剛跨出門,有人迎麵而來,一身青綠壓邊暗繡金絲紋長衣,隨著步伐悠閑翩然,就如陰暗海底下隨波恣意搖曳的海草。他每走一步便仿佛推開一道道光紋,順著衣服一路向上,所有光芒都掩聚於他雙目裏,隻流溢出溫柔歡喜。


    他走近,一股暖春氣息撲麵而來,那是枯木逢春萬般生機的鮮活力。


    莫青瀾知道自己血能救人純屬偶然發現,那一次她方損失慘重,而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箭傷,鮮血止不住的噴出。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本來已經倒在她腳下的死士一個個爬了起來。對方以為白日詐屍,嚇得紛紛四散逃跑,她也因此撿迴了一條命。


    幾番推論,是她的血救了那群基本沒氣的死士。


    她之所以在此時迴想過去,是因為眼前人同樣喝了她的血,但不同的是死士們個個內力渾厚花了七天才完全恢複,而他……隻是用了兩天。


    前方突然的安靜和心中的疑惑令莫青瀾忘記了出門的最初目的。


    墨塵見莫青瀾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青腫的額頭。下一刻,他的手被一隻手握住,溫軟感覺令他心頭刷刷劃過幾道電流,更有莫名激動。


    “青瀾……”


    “奇怪,沒有內力,也沒有中毒跡象。”莫青瀾喃喃自語,根本沒聽到墨塵剛才那句蚊蠅般的話。


    “啊?”墨塵沒聽清莫青瀾說什麽,不由低頭想聽清楚些。就覺手腕處被用力一拉,整個人重心不穩跌向莫青瀾。


    女子特有的清幽體香伴隨著發香快速湧入鼻息裏,他的額頭輕碰觸到一片柔軟,墨塵隻覺得腦袋嗡嗡翁鳴,耳根發燙,但馬車上挨揍的教訓令他清醒過來,掙紮著想和莫青瀾保持一些距離。


    “沒有常年泡藥的特有味道,怎麽會這樣?難道是……”


    墨塵耳朵裏倏然湧入一股熱氣,他還沒反應過來莫青瀾這話意思,衣服“唰”一聲被扯下,左肩傳來陣陣涼意。


    “你……啊!”


    饒是墨塵往日再如何從容淡定,瀟灑不羈,也被莫青瀾這一連串的動作亂了心神,一雙桃花眼瞪的比平日大了一倍,他一隻手捂住左肩膀,心裏的震驚和迷茫令他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你……想做……”


    在前院的丁博聽到墨塵怪異的叫聲,撂下一句將他們都趕出去的狠話後,急忙往後院跑去。


    本來順著車印一路打聽過來的樓風獵幾人剛進府就遭丁博拒絕配合調查,雙方正僵持間,丁博突然離開讓所有人都失了神。他使了眼色給手下,自己一腳踹翻擋路的家丁後尾隨丁博而去。


    前院再度陷入混亂,而此刻墨塵這邊靜悄悄的!


    丁博跑過來就見到墨塵衣衫不整,胸前肌膚賽雪大片沐浴在空氣中,捂著左肩膀的五指縫隙下有鮮血流出。拉著他的女子正伸出舌頭輕輕舔著唇角的血漬,微眯的雙眸很是享受的表情,而墨塵一臉驚慌失措,羞憤難堪。


    完全是色狼女強勢輕薄小白羊的場景。


    當然,表情部分有他自動腦補的成分在。


    悄悄跟來的樓風獵也被這一場景震撼住了。


    花叢掩映,春光姣好,屋簷下一襲鵝黃長裙女子正麵對著他這個方向,絕豔中帶著幾許木然的容顏霎時令芳草失色,輕巧嫣紅的舌尖滑過唇角拂過妖冷魅惑。他整個人僵住,想法和丁博竟不謀而合……


    “怎麽會這樣?”莫青瀾臉上滿是疑惑,往日麵癱似的表情生動了幾分。


    “你怎麽了?”墨塵見她陷入困惑中不由問道,剛才的亂七八糟心緒早已被好奇心取代。


    “沒有內力調息,也不是藥身,你沒有中毒,後背傷口也結疤了。”


    剛才扯他衣服間,莫青瀾順道檢查了他後背傷口,白皙膚色上粉色疤痕十分明顯。藥身指的是一個人從小被各種藥材養大,一定程度上百毒不侵。即便對方身上沒有藥味,血液必然是苦鹹的。


    但他的血與常人無疑,除了冷了點,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隻是個普通人,論力氣還不如一介武夫。


    墨塵很快明白莫青瀾話裏的意思,他恢複了如常神色,抬手想整理衣服卻發現手還被她握著,兩根手指正搭在他手腕經脈處。


    對方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似乎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不罷休一樣。墨塵在心裏苦笑,還真是不含糊的性子啊。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墨塵慢慢開口,看著對方雙眸裏光亮一點點聚起,他心一點點下沉。


    就在這時,一聲刺破耳膜的叫喊阻斷了墨塵的話:“啊!你們在幹什麽?”


    莫青瀾聞聲抬頭,目光淡淡掠過花叢後站的兩人,隨後將視線移到正怒氣狂奔過來的丁沁身上。


    這一眼令丁博頭皮發麻外加尷尬,他沒想到人家早就知曉他在偷看,隻是懶得戳穿罷了。他看了看墨塵,見他沒什麽反應,於是決定還站在原處。


    樓風獵忽然有種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覺,似乎心裏某個陰暗的角落忽然暴曬在陽光下,無處躲藏。他清楚對方隻是發現他而已,平息下心裏翻騰的思緒,腳步如生了根般無法挪動半分。


    丁沁跑過來,視線不經意落在在墨塵胸前立馬膠住了般,本來氣的發紅的臉更加豔紅。待看到他們兩手相握,她臉一白,抬手狠狠劈了下去。


    莫青瀾本就沒用力握,這麽一來順勢鬆了開來。她輕蹙眉頭,雙眸淡淡的看著丁沁。


    “我爹和墨塵哥哥好心收留你們,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竟然光天化日勾引墨塵哥哥!如此放**子,當應浸豬籠。”


    丁沁五官端正,家世殷實,放在小鎮裏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脾氣嬌縱跋扈換了別人人不僅理解隻會更巴結。


    可莫青瀾偏偏不會巴結。


    “是嗎?”莫青瀾微眯著眼看著丁沁。


    丁沁心不自覺的抖了抖,對方身上的迫壓氣息令她不安,但想到墨塵那片光潔的胸膛,她昂起頭與莫青瀾對視著。


    “那晚上勾引墨塵就屬於大家閨秀正當行為了?”


    墨塵本來張了一半的嘴轉化為笑意蔓延開來,悠閑的整理起衣服來。


    “你……你………”丁沁沒想到對方來這麽一說,嗆的她半天說不上話來,她一跺腳,滿臉憤懣的看向墨塵:“墨塵哥哥,是不是她扒你了的衣服?你別怕,有爹爹和我在!”


    她日思夜想的墨塵哥哥啊,決不能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剛才我的表現你可還滿意?”墨塵眼巴巴的看著莫青瀾,一邊說一邊作勢將領口扯的更開了些,整個人順勢靠向了莫青瀾,貼的兩人一絲空隙全無,那般嬌羞的小奶狗模樣令在場人臉色變了幾變。


    “一般。”莫青瀾嘴上不客氣迴道,身子早已僵硬。


    短短兩句話,讓局勢瞬間逆轉。丁博和樓風獵看傻了。


    被晾在一邊的丁沁的臉由白轉紅,紅轉黑,像炸開了的煙花。她發瘋叫道:“一定是你這個妖女在墨塵身上施了妖法,讓他失了心智。不要臉的女人,**!來人把她丟……啊!”


    丁沁後半截的話隨著她身體飛出去而嚇迴了肚子裏,莫青瀾輕輕收迴腳,連看都懶的看一眼丁沁,將墨塵推離身旁,直接轉身進了屋子。


    丁博嚇得叫了聲,正欲上前接住被莫青瀾踢飛的女兒,忽然他看到墨塵正望過來,目光閑閑,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但卻毫無一絲溫度。


    丁博臉色一變,踏出去的步子沉重的收了迴來。


    倒是樓風獵看不下去了,就在丁沁快撞上地麵時,他衝上去將丁沁抱了個滿懷,這才免了丁沁的皮肉之苦。


    墨塵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樓風獵,隨後也走進了莫青瀾的房間。


    隨著門嘭的一聲關上,丁博就像被解了咒一般,立馬邁開步子跑到樓風獵麵前,見女兒隻是嚇昏過去,心中鬆了口氣。


    樓風獵將丁沁交給丁博,抬腳邁向莫青瀾房間方向,丁博笑眯眯的攔在他麵前。


    “今日多謝樓大人相救之恩,樓大人請移步到大廳,我今天要好好款待樓大人一番。”


    “不用了,我有話要問墨塵。”樓風獵拒絕。在這裏已經浪費了很長時間,他不能無功而返。


    隻是昨天他在莊裏看到的傷者都是男子,剛才丁沁說她和墨塵是一道迴來的,而老王也沒有說起莊裏還有女子。


    看墨塵和她的相處,二人應該很熟才是。


    腦海裏將這些線索一一連了起來,樓風獵知道老王沒對他說實話,而他和張大夫的死很可能也和這女子有關,那群黑衣人和滁莊上百條的人命……


    嫌疑犯……


    樓風獵心頭一凜,此前驚豔心動的火苗便在這三個字中一下子熄滅了。


    “實不相瞞,他是我故交的兒子,他父親死後就投奔我這來了。許是受了刺激,這裏有點問題。所以平日我也都慣著他,今日是小女太過分了,該讓她受些教訓。樓大人剛才真是敏捷,讓人敬仰啊。”


    丁博歎口氣道,說到自己女兒時,一臉無奈之色。


    “既然他腦子有問題,我問問那位姑娘幾句就好。”樓風獵道,對於丁博轉移話題並不上當。


    “剛才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覺得你進去能討得到好嗎?再說了,一個女子怎麽可能殺人。你不如去審審另外兩位,你們前腳剛到,他們就沒了人影,我倒覺得他們有嫌疑。”


    丁博壓低聲音說道。


    “你可有看到他們往那個方向離去?”


    “其中一個不清楚,但那瘸腿的小廝往南邊集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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