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麵色轉冷,心想:妖人還是妖人,如若受傷的老虎,虛弱時低聲作態,痊可後仍會咄咄逼人!


    吳正道:“我看姑娘進食已能自如,想必傷勢已無大礙,吳正這廂告辭了!”


    說完轉身便走,薊雪迎愕然道:“你去哪裏!”


    吳正道:“自然是去逃命了,不然等你傳話師父,我在此處束手待縛嗎?”


    薊雪迎道:“阿妹憐你還來不及呢,又豈會將你交給我師父。”


    吳正道:“傻子才會信你!”


    言畢挺身而去,不消片刻已是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以防薊雪迎再次跟來,吳正刻意繞路折行,趲路一個時辰,見四下闃靜無人,這才安心了許多。


    行得半日之久,但見四下林木稀疏,路徑清晰。


    吳正心中一喜,知是已到人煙涉及之處,附近必然有村鎮坐落。


    吳正依小徑而行,約莫半個時辰,來至一處古道。


    古道人影漸多,遠遠眺去,更見盡頭一負郭繁華熱鬧,竟比故土吳昌城猶顯寬廣。


    到達城樓,其上赫然寫著‘隨州城’三個大字。


    吳正見狀心中一驚,這數日奔波逃命,不知不覺竟到達了隨州一帶。


    吳正感慨萬千,細細算來,自己下山已有十三日之久,與三位師兄也分散了八日有餘。


    隻可惜,師兄們乘馬馳驟早已到達了隨州雙音門,此時當在鹿邑劍門之中。


    反觀自己,日日被魔教妖人逐殺,而後又被村民冤枉遷怒,左臂骨折,至今仍是沒有痊可。


    他鄉異客,心境淒涼,吳正喟然一歎,朝向城中便走了進去。


    日色正中,城內熱鬧喧嘩,通衢之上擠滿行色人群,更有佳肴酒香充斥鼻翼。


    咕嚕嚕一陣悶響傳出,吳正緊捂腹部麵色痛苦。


    伸手摸向懷中,雙眉更是緊皺,茫然道:“現下自己不名一文,該如何是好,之後又該如何返迴劍門呢?”


    正自低語,周遭村民忽地躁動起來,紛紛向著前方奔促急擁。


    吳正環過四下,隻見原本熱鬧之街市,頓時顯得冷清了起來。


    吳正向一旁商販不解問道:“敢問兄台,前方可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那商販一邊收拾輜重,一邊迴道:“公子有所不知啊,今日乃城北屈公與城南裴公相約撫箏比藝之日,此二人已三年難較高下,今日定會是場精彩絕倫的較量啊!”


    說完已挑起輜重趕了過去。


    吳正心想:城北屈公,城南裴公,這兩人是何來頭,竟能令原本嘻鬧的街市淒然羅雀,不如自己也前去瞧觀瞧觀。


    甫一定念,吳正也隨著人群奔了出去。


    轉過幾個街巷,來至城中一處寬敞之地,但見周遭烏泱泱已擠滿了幾百人眾,一時間難窺其中情狀。


    吳正選得一人影稀疏之處,終能隱約瞧見內中天地。


    隻見正中央乃是一座涼亭,名曰‘五音亭’。


    亭下兩位男子衣袂翩翩,頭角崢嶸,一人白衣,一人青衣,席地而坐,古箏據膝。


    吳正旁睞一側,恰是瞧見方才的那名小販,當即欺身上前,客氣道:“兄台好巧啊!”


    那商販放下扁擔,衝起吳正微微一笑。


    涼亭之中,隻見白衣男子右手一伸,恭聲道:“裴兄請!”


    迎麵,青衣男子長發飄然如沐春風,頷首低眉道:“屈兄請!”


    白衣男子道:“裴兄年長,理應先來。”


    青衣男子道:“如此我就卻之不恭,拋磚引玉了。”


    聲音甫歇,雙手施於箏弦之上,十指纖纖,盈盈而動。


    亭內頓時傳出泠泠天籟,如若小橋流水,猶似月籠清江,令人身臨其境。


    四下民眾雙眼眯閉,微微含笑,神情癡醉,流連忘返。


    吳正聽之入耳也覺神清氣爽,更如於天闕雲端徐徐飄蕩。


    吳正自幼鮮有接觸管弦,饒是如此仍為之深深拜折,其內中保羅天地萬物之象,直令吳正對此一門藝刮目相看,更對眼前奏樂之人肅生欽敬之忱。


    青衣男子意氣風發,侃侃而奏,曲罷止弦而坐,但聞曲中流水有盡,圓月有缺,而意境猶無窮無息,無休無止。


    吳正心悅誠服,欲拊掌盛讚,卻見四下民眾雙眼不開,仍自迴味其中。


    吳正急忙收迴雙手,不願打破這份殊勝。


    再是過得片刻,大家紛紛開眼,或撚須頷首,或逐顏欽遲,仍是沒有一人鼓掌起勢。


    吳正朝向一旁小販,奇道:“敢問兄台,這弦樂如此超俗,卻為何無人鼓掌歡唿?”


    那小販微微一笑,道:“在如此高雅弦樂之前,掌聲未免太過喧俗,又豈能同堂並立!”


    吳正聽後頓時無地自容,心道:此地一市井小販都如此高尚謙然,卻是自己竟如牛聽彈琴一般,當真冒瀆天音!


    五音亭中,白衣男子道:“裴兄之樂藝如若天籟,在下舒心歸誠!”


    青衣男子道:“屈兄謬讚,在下實不敢當!”


    而後右手一伸,道:“屈兄請!”


    白衣男子道:“好,在下就狗尾續貂了。”


    言畢,如若謙謙君子一般端正身姿。


    雙手於箏麵緩緩移向兩廂,十指撥弄,弦音再起,頓時間如輕風拂鬆,雪落殘陽,然風過鬆止,雪落無聲。


    吳正雙眉微軒,殊不知這白衣公子樂藝也如此精湛,一時間如若置身扁舟,隨波逐流,上下緩浮,這感覺當真奇妙絕倫。


    周遭村民再是閉合雙眼,細細拜聆。


    弦停樂止,那白衣公子雙手離弦,安據膝側。


    在場諸人無不折服,吳正心靈湛然,如受洗滌。


    前方,一衣著錦綢,頭係青絲的男子道:“裴公子弦音泠泠,沉穩如石,十指如絮,輕如鴻毛,其樂藝相較去年應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身旁,一繭綢長袍的同齡男子道:“屈公子其音婉轉,其意切切,如金聲玉振,也不落下風啊!”


    大家各抒己見,一時難有定論。


    那小販迴頭望向吳正,謙和道:“公子,不知你有何高見?”


    吳正受寵若驚,急忙道:“在下實乃粗人一個,肆意點評豈不是班門弄斧!”


    小販道:“裴公子和屈公子音藝各有千秋,此一場,隻怕仍是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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