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邸閨閣之外,小玉手提食盒款款走來,至閣門那處,一眾護衛立將她攔了下來,盤查結問,並無異樣,這才將她放入了閣內。


    閣中,薛溢香聽聞響動立時迎了出來,見是小玉,迫不及待道:“小玉,他怎樣了!榮雲公子怎樣了!”


    小玉將食閣擺至中堂幾案,道:“我正有好消息向小姐稟報!”


    聽聞這話,薛溢香心中一緊,抓起小玉胳膊問道:“榮雲公子沒死是嗎!爹爹放過了榮雲公子是嗎!”


    小玉道:“不是!”


    此話一出,薛溢香頓時麵色發青,雙唇發顫,淚水幾近奪眶而出,薛溢香魂不守舍道:“榮雲公子……榮雲公子……已經死了!”


    言畢,淚水已滾落臉頰,小玉見狀忙道:“我說小姐後半句話不對,前半句自然是對的!”


    薛溢香頓時破涕為笑,不可置信道:“榮雲公子逃走了,是也不是?”


    小玉小嘴一撅,道:“小姐,你輕一些,我胳膊也被你捏斷了!”


    薛溢香低頭去看,竟見自己無意間已將小玉手臂捏成了白色,她連忙鬆手,道:“我太過縈懷榮雲公子,你快告訴我榮雲公子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小玉不安望向門外,道:“小姐還請移駕內屋!”


    薛溢香立隨她入了內屋,小玉便將躍龍潭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薛溢香。


    薛溢香聽榮雲、曦瑤倒懸一刻,心中砰砰疾跳,待聽至榮雲、曦瑤駕鴟吻而去,方舒緩了一口氣息,再聽薛溢貴右臂斷廢,心中五味雜陳。


    雖這三弟向來不討她喜,且他欺人太甚,斷臂亦不足惜,可二人畢竟有手足之情,是以現下聞之也有物傷同類。


    跟旁,小玉道:“老爺剛才親自下山攔阻,也隻無功而返,此刻正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呢!”


    薛溢香沉重心情不複,聽聞這處也咯咯嬌笑了起來,小玉亦開心地道:“榮雲公子現在早已逃出了龍門村!”


    薛溢香聽聞這話,麵色忽轉惻然,眼淚已不自覺地流淌下來,小玉見狀愈發不解,憐惜道:“小姐,榮雲公子逃走了,你不該開心才是嗎?”


    薛溢香強顏歡笑道:“你瞧我這不爭氣的模樣,榮雲公子逃走我怎還傷心了起來,哎,不該!不該!當真不該啊!”


    小玉見她笑得牽強,一顆心何其酸痛,尋思:小姐傷心必然是思念榮雲公子,可她又清楚得緊,榮雲公子不走,必會死於龍門手下。


    今後,小姐隻與榮雲公子殊途異緣,再見之時,隻怕也是榮雲公子命盡之日,可當真苦了小姐啊!


    薛溢香透窗而望,山上清寒,桃李方方盛開,她見落英繽紛,與鳳儀亭若何符契,忽又想起為榮雲撫箏那日,可隻過去幾天,竟如時過境遷一般,那聽琴之人,隻怕再也不會迴來了!


    龍門村上,陰雲滾滾,狂風陣陣,驚雷過後,大雨滂沱而下,雨下一個時辰,雲開日照,一彎虹霓橫臥空際,立於南山與太湖之間。


    雨後初霽,水霧飄渺,山城清碧,猶如人間仙境一般迷人,太湖對岸,一眾百姓輻輳聚集,喧嚷得異常熱鬧。


    “今日,我見鯉魚躍龍門了!”


    “我也有見,好大一條魚呢,直躍起八九丈高!”


    “我說那時怎會電閃雷鳴,原來是有鯉魚在躍龍門!”


    “那鯉魚逾過龍門之後,就化作了一條巨龍,在雷電中飛去了太湖西岸!”


    “你這話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了,我也看見那魚已生出龍頭龍腳,每到一處,便有水柱跟隨!”


    “原來,真有鯉魚躍龍門一說!”


    “我如何說來著,鯉魚躍龍門名副其實吧!”


    “神龍佑我今年升官發財!”


    “神龍佑我今年財源滾滾!”


    “神龍佑我早得貴子!”


    ……


    岸上,一眾村民雙手合十,頂禮膜拜。


    榮雲這處,駕鴟吻行過三十餘裏,忽地停身一處山林,隻因身下靈獸情緒躁動,已然駕馭不得。


    此時,榮雲亦體乏難耐,龍波音功當真再也施展不出,且這一路莽莽蒼蒼,泥濘濕軟,鴟吻又體積龐大,過處百木歪折,明眼可辨,龍門尋蹤跡追來,反而於自己不利,且不如放它離去的好。


    榮雲勉力令鴟吻躬身,與曦瑤、單飛燕一同躍下龍背,不待鴟吻清醒,便相偕逃去了叢林深處。


    三人奔逃許久,愈發覺得力不從心,舉步難移,可又擔心龍門追殺上來,個個咬牙苦撐,再堅持一個時辰,相繼癱倒在地。


    榮雲見此時天近黃昏,心想:若再不尋些食物充饑,必然難以行進。


    無奈之下,隻得令兩人林中小憩,自己來到一處溪水旁,擬打些草魚作食。


    這裏水豐魚肥,榮雲不費吹灰之力便擒得六條,生火燔炙,食之下肚,頗覺甘旨肥濃。


    飯後,榮雲爬上一處丘坡,舉目遠眺,見四下俱是參天巨木,鳥鳴深澗,林翠蔽日,目之所及隻不過十米。


    榮雲心想:這裏前不把村後不把店,我們該取道何處呢?又要幾時才能走出這片森林?


    榮雲望向丘坡之下,見曦瑤、單飛燕各自蹲依樹幹,已然沒了再起身的氣力,他隻得翼翼下坡,擬今晚宿頭此處。


    榮雲來至單飛燕跟前,道:“姑娘,相識多日,我卻仍不知如何稱唿,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單飛燕氣弱迴道:“我叫單飛燕。”


    榮雲神色莫名,卻見單飛燕忽抬起頭來,向榮雲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榮雲不解,道:“姑娘可是問我?”


    單飛燕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這裏除了你和那位姑娘,還有他人嗎?”


    榮雲不解地道:“不知姑娘所言何意?”


    單飛燕道:“龍門山下,你震懾那靈獸之時,所使分明是龍波音功,可龍波音功乃是龍門前任門主之絕技,薛暫尚不能通,你又是如何習來,你究竟是什麽人?”


    榮雲若有所思,心道:《龍波音功外經》秘笈分明是自己在龍門後山極寒冰窟中機緣巧合之下看得,可當時躍龍潭中,自己腦海浮現的另一套功法又從何而來。


    這兩門功法一門主外,一門主內,相得益彰,猶如玨玉一般契合,莫非是失憶之前所練?可若如此,又為何隻練了半部經書?


    榮雲轉念一想,神色又是一振,尋思:龍門村鎮,自己曾邂逅一江湖術士,他準擬自己數日之後必有血光之災,且破解之法盡在龍門後山,如今來看,當真一語成讖!


    榮雲暗自欽遲那術士料事如神,可再一想,麵色又陰沉起來,自忖:饒是如此神人,麵對自己命數也要自砸招牌,我究竟命運有何不同之處?


    荼靡單枝一花開,尤教長悲為離人。


    這詩句究竟有何深意?與我受害一事又有何關聯?他們又為何要追殺銀麵閻羅?


    榮雲舉一反三,越想越深,隻見單飛燕一句話問出,榮雲愣過幾刻也沒有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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