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話,大殿內頓時安靜下來,卻見居首一虯髯滿鬢的黑胡子大漢麵有迫切,上前搶過婢女手中魚子羹,粗聲粗氣道:“待俺先來嚐上一口!”


    那大漢端起湯碗,送至鼻翼,猛地吸了口氣,一雙眼睛瞬間瞪大開來,不禁心道:為何這青蓮魚子羹氣味如此腥臭,且色相猩紅如血,直讓人有些作嘔!


    那大漢左右顧盼,見幾百雙眼睛巴巴凝望著自己,再是想道:不對,他們盡說青蓮魚子羹乃是龍門一絕,我若難以習慣,豈不顯得自己好沒見過世麵!


    想到這裏,大漢不再顧忌,猛地一下將魚羹灌進腹中,入口之瞬,更覺這‘青蓮魚子羹’難以下咽,大漢惡心難當,直要將口中魚羹噴將出來。


    庶免被諸路英雄恥笑,大漢狠狠咬緊牙關,竟將魚子羹盡數含在了口中,心中一橫,又咕咚一聲吞下了肚去。


    那大漢麵色萎靡不振,甚至要透不過氣來,眾人見他舉止滑稽,心中既奇且疑,卻是遠處單飛燕親見此狀,樂得直要笑出了聲響!


    隻見殿堂前首,那大漢此時已窒得臉色發青,幾近昏厥在地,又窒片刻,咽喉處忽如塞水得通,噗地一口大氣噴吐而出,直激動得他麵色通紅。


    跟旁一人見這大漢舉止反常,上前詢道:“王兄,你這是怎麽了?”


    那大漢甫一開口,恰是一飽嗝打了出來,臭味反噬,幾近令他再次窒息,跟前那人略聞其臭,神色也是大變。


    大漢拍了拍胸脯,不適漸敉,隻見他哇哈哈地大笑起來,粗聲道:“龍門青蓮魚子羹味美獨特,不愧為當今之世羹中一絕啊!”


    眾人聽聞這話,麵色更有期許,紛紛端起案台湯碗往口中送去,隻見幾百人眾,有的淺嚐輒止,有的細細咀嚼,有的狼吞虎咽。


    下一刻,龍門大殿殿堂之上,鴉雀無聲,針落可聞,諸人你觀觀我,我觀觀你,雖各懷心思,卻又諱莫如深。


    大夥紛紛在想:龍門青蓮魚子羹為何如此腥臭難咽,可他人不言,那便隻是不服自己胃口!


    更有人想:這魚羹怎和我之前品嚐大相徑庭,難道是庖廚更改了配方,可先前品嚐過青蓮魚子羹的又不止我一人,他們不覺有異,必然是我口味難調!


    “龍門青蓮魚子羹果然名不虛傳啊!”


    “沒錯,食之下腹,頓讓人神清氣爽!”


    “青蓮魚子羹不愧為當世一絕!”


    ……


    大殿起初,讚聲零星,漸向後,采聲頓起,讚不絕口,單飛燕見狀更是笑不可抑,心中甚至有些懷疑:我盛的分明是殘羹菜渣,怎地他們竟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莫非我真將青蓮魚子羹盛給了他們?


    殿首那處,龍門門主薛暫聽聞旌獎,喜悅之色溢於言表,隻見他也承來案台魚湯,送至嘴邊,猶未下肚,立時被那陣奇臭震懾開來。


    薛暫神情大變,下一刻,卻又恢複如初,一雙眼睛悠悠掃過殿堂,唇齒帶笑,不漏聲色。


    龍門青蓮魚子羹薛暫最熟悉不過,這菜渣騙得過眾人,卻騙不了他,眼下碗中所盛,分明是魚鱗鮮血,渣子殘羹,又哪裏是給人吃的!


    正在這時,一旁薛溢才慌忙走來,不安道:“爹!”


    薛暫與他四目相對,立時明白其來意,原來,薛溢才也正因魚羹一事而來,顯然也發現了其中端倪。


    薛溢才湊至薛暫耳畔,低聲道:“父親,眼下可該如何是好?”


    薛暫右手一伸,示意他不可聲張,輕聲道:“眼下唯有知而不語,方能緩此窘境。”


    薛溢才抬首望向殿中,眼見諸路英雄豪傑齊坐一堂,其樂融融,心想:事已至此,也唯有依父親之計方能不致使龍門顏麵掃地!


    薛暫右手輕舉,薛溢才見狀立即湊耳來聽,薛暫道:“才兒,你速速派人,去後廚將此事調查清楚,再令婢女悄無聲息地撤去各人案台魚羹!”


    薛溢才唯唯以應,忙將此事吩咐了下去,心中卻不由在想:今日是父親五十大壽,此人偷換青蓮魚子羹,其意昭然,乃是讓我龍門被眾英雄恥笑,究竟是誰敢如此放肆!


    單飛燕見殿首那處,薛暫與薛溢才交頭接耳,她雖聽之不得,卻知他們所談定是青蓮魚子羹一事,想必是不願將此事聲張擴大,隻暗中綏靖局勢。


    單飛燕古靈精怪道:你們想息事寧人,我偏偏不讓你們遂願!


    隻見單飛燕大步上前,伸手截下一名婢女,搶過其手中湯碗,佯裝嗅聞,下一刻,大聲斥道:“這哪裏是什麽青蓮魚子羹,分明是龍門拿殘羹菜渣來糊弄咱們啊!”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諸人半信半疑,雙雙目光盡數轉去了單飛燕那處。


    聽聞這話,薛溢才方寸大亂,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殿首,薛暫麵色莫明,悠悠望向殿尾單飛燕,道:“不知這位晚生如何稱唿,又師承何門何派?”


    單飛燕見他故意轉移話題,不依不饒道:“我不過一江湖無名小卒爾,隻因仰慕龍門大名久矣,今日特前來為薛門主賀壽,卻不知會被貴派拿殘羹菜渣招待!”


    薛溢才聽聞此話,忙道:“閣下並未品嚐過敝派青蓮魚子羹,又為何一口咬定這魚羹便是殘羹菜渣!”


    單飛燕微微笑道:“在下雖武功卑微,卻也識得橐龠鑊鼎,這碗中紅白一類,分明便是魚血魚鱗,青黃一類,乃是菸菜敗梗,不是殘羹菜渣又是什麽。”


    單飛燕繼續道:“我可不像某些人,隻會阿諛諂媚,自欺欺人,吃的明明是牲口食料,竟還要誇讚不絕!”


    此話一出,俠戺皆笑,席客大慙,更多數人聽她言之鑿鑿,立論煌煌,已然信以為真,咳嗽者,嘔吐者,不計其數!


    榮雲聽這人聲音似曾相識,把細端去心中不免一驚,尋思:這人不正是那白衣女子喬裝打扮嗎!


    殿首那處,薛暫麵色青鬱,一時竟無言以對,薛溢才更如熱火螞蟻一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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