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雲無話可說,隻得道:“溢香小姐必然是醉了!”


    薛溢香不願作罷,忽而起身走來榮雲身畔。


    抬頭望那亭外明月,深情道:“你當我醉也好,不醉也罷,此時,我隻想聽榮雲公子親口告訴我!”


    榮雲扭捏無措,搪塞道:“天色不早了,我不如送溢香小姐迴去吧。”


    薛溢香道:“榮雲公子,你就答應了我吧!”


    說著又向榮雲欺近幾寸,榮雲見她步步緊逼,實不知如何是好。


    卻在這時,一陣清風拂過亭中,地麵之上,一白色物體緩緩飄向了薛溢香足尖。


    薛溢香麵有疑竇,彎腰撿起那物,竟見是一絹白色手帕,撐開細看,更有‘鶼鰈情深’四字印入眼中。


    薛溢香心中咯噔一顫,翼翼問道:“榮雲公子,這……這手絹可是你的?”


    榮雲直言道:“沒錯,正是在下的。”


    聽聞此話,薛溢香麵色陡變,再是問道:“那……那這手絹可是位姑娘贈你的?”


    榮雲道:“這手絹,確實是一位姑娘所贈。”


    薛溢香不由自主退出幾步,猶不甘心道:“那榮雲公子對這姑娘也是……也是心有愛慕了?”


    榮雲毫不避諱道:“我和這姑娘,確實已有了海誓山盟。”


    薛溢香頓覺全身酸軟,險些跌坐在地,她手扶石桌強支身體,眼中更有淚光閃爍。


    她留下手帕,有氣無力道:“榮雲公子,溢香不勝酒力,身體有些不適,先行告辭了,今日舉止失態,還請勿怪。”


    聲音甫歇,轉身疾走,不消片刻已是消失在了水道盡頭。


    赴月亭中,榮雲獨倚闌珊,見薛溢香已然走遠,竟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中邸一處院落,客堂案台之上,小玉右手支頤,雙眼犯困。


    身前熏香縷縷升起,輕紗燈籠更將她身影投在一旁屏風之上。


    門外當地一聲悶響,一人影排闥直入,嚇得小玉驚坐而起。


    迴頭去看,卻見屏風後走出來的正是小姐溢香。


    小玉鬆了口氣,道:“小姐可嚇死我了!”


    薛溢香充耳不聞,於桌案一旁入座。


    小玉見她麵色極差,不禁問道:“小姐這是怎麽了,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薛溢香緘默不言,忽地雙臂橫掃,將滿桌物品盡數拋翻在地,屋內頓時叮當大作,一旁小玉更嚇得麵容失色。


    小玉惶恐道:“小姐這是怎麽了嘛,為何無緣無故生這麽大脾氣?”


    薛溢香仍是不語,小玉機敏過人,下一刻,已有所了然。


    道:“可是那榮雲招惹了小姐?”


    聽聞榮雲二字,薛溢香悲從中來,淚水撲簌簌直往下掉。


    她陡然起身,奔入自己閨房,伏在床頭嗚咽痛哭。


    一旁小玉見小姐如此傷心,竟也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隨至床榻,不住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嘛?”


    閨床之上,薛溢香再是哭過一陣,欷歔迴道:“小玉,他……他……他已經心有所屬了!”


    此話一出,哭得更是悲慟。


    自小玉服侍薛溢香以來,從未見她哭得如此傷心。


    不禁問道:“這話,是榮雲親口告訴小姐的?”


    薛溢香輕輕頷首,埋頭迴道:“此事除了他,龍門上下還會有誰知曉!”


    小玉心道:如此說來,是那榮雲當麵拒絕了我家小姐!


    小玉越想越氣,張口便是罵道:“呸!呸!呸!他榮雲算什麽東西,不過一村野匹夫,我家小姐肯賞臉色,他倒還足尺加二了起來,當真狼心狗肺之人,鼠雀蚊蚋之輩!”


    薛溢香不言,隻一味傷心淚垂。


    小玉見狀愈發囂張,繼續罵道:“倘若老爺養了條狗,見了小姐也知搖尾恭維,他榮雲自命不凡,風流獨賞,豈知還不如一條狗!”


    小玉喋喋不休,罵起來更沒完沒了。


    薛溢香聽她罵得刺耳,終忍不住迴道:“小玉,正所謂不為己甚,你休要再如此罵他了。”


    小玉眉頭一軒,不解道:“小姐,都這時候了,你為何還要體貼他,他幾時又體貼過小姐了!”


    薛溢香道:“情愛之事本就不定,又如何怪得了他,隻是我初次聽聞,心中失落難禁罷了。”


    小玉道:“小姐咽得下這口氣,小玉卻咽不下,我這就去為小姐討迴公道!”


    言畢,轉身便奔去了門外。


    薛溢香猛然坐起,伸手阻攔道:“小玉不可!”


    小玉道:“有何不可?”


    薛溢香麵如梨花,猶掛淚水,此刻竟然泛起了難色。


    道:“這等事情……這等事情本屬陰私,哪還有再去怪罪人家的道理嘛!”


    小玉不甘心道:“小姐!”


    一時間,卻也不知如何作為。


    薛溢香啜泣迴道:“自古傾心向月,月照溝渠之事便數不勝數,因愛生恨,心生怨懟終不可取,小玉,罷了!”


    小玉見小姐雙眼飽含不舍,猶如投鼠忌器一般,心道:小姐雖出身貴介,卻無半分驕矜,且往日裏也深居簡出,鮮有與男子往來,此次當真對榮雲動了真情,奈何卻落得如此下梢,老天當真不公!


    小玉越想越覺可憐,轉過身來,難過道:“小玉不去便是。”


    再見小姐醉意醺醺,心疼道:“我去給小姐熬些解酒的參湯,小姐定要愛惜好身子!”


    薛溢香點了點頭,而後又打橫在了床頭。


    約莫一盞茶功夫,小玉端來一碗參湯,薛溢香實在沒有胃口,隻呷了幾下,便讓小玉撤了下去。


    小玉道:“小姐,烈酒傷身,你就多喝幾口嘛!”


    薛溢香此刻雖止住了淚水,神情卻委頓到了極致。


    她無力道:“小玉,我當真沒有胃口,現在隻是乏得厲害,你退下吧,讓我歇上一歇。”


    無可如何,小玉隻得端起參湯退了下去。


    臨走前,又關照道:“小姐且放寬心些,莫要對那廝念念不忘,不值當!”


    薛溢香不語,身子一軟,已是欺在了床上。


    小玉退出閨閣,見中堂一地狼藉,又彎腰拾掇起了地上碎物,心中則將榮雲罵了沒有千遍也有百遍。


    事罷,更厲聲道:“不識好歹的東西,有朝一日,我定要為小姐討迴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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