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晃而至日中,也到了那男子服藥時刻。


    曦瑤如往常一般給他煎藥,盛來塌前,舀起一勺,細心吹上幾下,小心翼翼地送到那男子嘴角。


    緩緩灌入,還未完畢,那男子忽地扭動了下頭顱。


    曦瑤大吃一驚,心道:他動了!他剛才真的動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曦瑤驚喜異常,笑容襲上臉頰,顧盼嫣然之際,若輕雲蔽月,若流風迴雪。


    一時間忘記生怯,更是忘了繼續給那男子喂藥。


    曦瑤激動心想:八天了,自己險些忘卻他還是個活人,更一度以為他會如此永遠沉睡下去。


    今日終於動彈了,雖隻是一下,但對這男子而言卻意義非凡,想他定能克服病魔,痊可無恙!


    迎麵,那男子雙眉蹙動,眼皮再是眨過幾下,竟奇跡般地睜張了開來。


    隻見他瞳孔渙散,麵色憔悴,正困惑地凝視著跟前的曦瑤。


    曦瑤始料未及,更沒想這人會目不轉睛地瞧著自己。


    兩人相隔咫尺,且他又神駿非凡,曦瑤麵頰暈紅,連忙避了開去。


    那男子吃力環過四周,虛弱問道:“你······你是何人?”


    曦瑤心中一怔,下一秒,習慣性地伸出雙手,向他闡述了起來,竟是忘記這男子根本不通啞語。


    那男子見曦瑤行止乖張,看也不看,繼續問道:“這······這是哪裏?”


    曦瑤憬然驚覺,心想這人定是看不懂自己手語。


    她頓顯無措,趕忙放下手中藥碗,再用一些簡易的手勢迴答於他,以盼他能有所領悟。


    床榻之上,那男子依然不為所動,身軀發力,竟要坐立而起。


    如此一動,立時察覺異樣,遂不解地瞧向了自己身體。


    如此一瞧,麵色愈發驚駭,男子不可置信道:“我怎麽了!我的身體怎麽了!”


    他隻覺得百骸虛弱,渾然無力,雙臂雙腿更是不聽使喚。


    男子望著自己滿目蒼夷之軀體,唿吸逐漸急促,情緒逐漸火熾。


    再是問道:“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究竟怎麽了!”


    那男子不住扭動,身體漸向榻邊偏移。


    曦瑤一驚非小,知這人重傷未愈,哪能這般亂動,急忙上前製止。


    心中則暗暗生疑,他為何傷成這般模樣,怎地醒來反要向自己詢問?


    那男子神情恍惚,喃喃念道:“我······我為何動彈不得!我為何會變成這番模樣!”


    眼見男子幾欲跌落床下,曦瑤連連揮手示意,卻是那男子神馳目眩,仍是不顧曦瑤手勢。


    這些天,曦瑤心思不屬,時有幻想這男子醒來之場景,幻想兩人識荊之方好。


    殊不知,這一切竟被自己天生缺陷所打破,眼見苦勸無果,曦瑤也是焦急了起來。


    那男子見眼前女子於自己所問充耳不聞,如看笑話一般,赫然轉身,怒道:“我在問話,你是啞巴了嗎!”


    曦瑤神色一怔,心中何其委屈,那兩個字如若針紮一般令她窒息。


    尋思:這許多天,自己精心照料於他,為何得來的卻是如此下梢!


    五味雜陳湧上心間,曦瑤淚水簌簌滾落。


    身前,噗通一聲悶響,那男子隨之摔落在地,傷口複發,苦苦哀嚎。


    如此一來,他情緒更顯焦躁,可任由周身如何使力,仰身坐起也是不能。


    曦瑤哀切難抑,但又懸念那男子傷病,趕忙近前去扶,豈料那男子身體一扭,直接將曦瑤推在了一旁。


    憤然道:“滾開!”


    曦瑤腳下不穩,徑直摔翻在地,右手恰是摁在藥碗之上,碗裂幾爿,一枚刺入手心,登時鮮血直流。


    曦瑤委屈至極,蹲坐在地不住啜泣。


    那男子見曦瑤傷心而泣,手心更是血流不止,心中負疚,焦躁情緒竟慢慢退散開去。


    他並非有意傷害曦瑤,隻是眼下所見所聞一時難以接受。


    更加絕望的是,他於之前發生一切都毫無印象,因此久久難以自持。


    那男子長長舒了口氣,雙眼一閉,平躺在地動也不動,一如他昏迷時一般,曦瑤見狀也不禁心生好奇。


    少頃,那男子微微睜開雙眼,似是要將眼前一切重新打量,也將這位陌生姑娘重新審視,情緒再也沒了方才之惶恐與不安。


    細細看去,這女子淚珠掛臉,如明珠承玉,似曉露凝花,素婉而又哀傷,淡雅而又清新,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男子輕聲道:“這廂有失禮數,還望姑娘擔待。”


    話剛出口,男子竟覺得全身俱不自在,好似極為不習慣如此措詞作態。


    曦瑤聽後心緒稍撫,伸手抹去臉角淚痕,緩緩起身,走到男子跟前,示意要將他攙扶上床。


    男子見她不與自己計較,當即竭力配合。


    可曦瑤畢竟女兒之身,又是抬舉,又是環抱,費卻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搬迴了床榻。


    男子瞧她右手鮮血仍是不止,更甚者,沾染自己一身,心中不免有愧,道:“你的手,還在流血!”


    曦瑤點頭會意,將地上碗片和湯藥收拾幹淨,便獨自去了內屋。


    包紮完傷口,複又來到藥爐一旁,擬給那男子重新煎製湯藥。


    男子躺在床上,望著不遠處的曦瑤,心中好奇難耐。


    忍不住問道:“姑娘,這裏是哪兒啊?”。


    聽他詢問,曦瑤驀地一顫,再是想起那男子方才所言所為,一時顧慮,竟不知作何反應,是以遲遲沒有迴答,如此又是擔心惹怒於他,心中何其糾結。


    猶豫片刻,終是緩緩轉過了身來,張開雙手向他細會己意,男子見狀悵然若失。


    歉仄心想:如此看來,這姑娘當真不能開口,難怪自己方才一再詢問,她也未吐露隻言片語,自己一時情急言語冒瀆,雖非本意,但惹她屈辱也是不該。


    可自己絲毫不懂啞語,她在表達什麽自己全然不知,難道這家中除她之外便再無一人了嗎?當下自己這滿心疑問,又該向誰去問才好?


    曦瑤一眼便知,此人仍是不懂己意。


    不能開口說話,她雖早已順其自然,殊不知,此時仍會心生懊惱!


    男子見狀也便不再發問,屋內寂靜無聲,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曦瑤不大會又盛來一碗藥湯,來至床榻坐下,經曆方才種種,此時神情扭捏,再也不敢同他對視。


    但他畢竟行動不得,曦瑤隻得硬著頭皮,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上幾下,再送至男子嘴邊。


    卻是一顆心越跳越快,臉頰也是越來越紅,幾近想放下藥碗跑去內屋躲將起來。


    曦瑤吹氣如蘭,那男子嗅得確切,兩人又相隔如此之近,顯然,他也極為不適,一雙目光無處安放,見匙羹送來,才張口服下。


    誰知脖子剛剛一動,周身立刻傳來劇痛,霎時間額角生汗,麵色慘白。


    可眼下全身是傷,他竟也分辨不出這痛感傳自何處,想必是剛才跌落下床使然。


    男子心想:究竟是誰將自己傷成這樣?自己之前又究竟經曆過什麽?


    他直覺如豬油蒙心腦袋勾芡,過往之事,毫無半點印象,心中鬱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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