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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節十四章上祖


    陳月娥捶了胡勝高一下,悲憤地說:“那就這樣讓她們進去?媽媽心裏氣難平啊,那女人都死了,這房子哪裏有她的份啊,兒子,你可別信她,她在胡謅啊。我們家風水好,記得那算命的說過嗎,我們家要出大人物的,要是被這災星進了門,沾染了晦氣,你日後成不了大人物,可怎麽辦啊?”


    “媽媽,這個大人物,隻怕不是您兒子了,這胡喜喜來頭不小,你沒聽她方才說什麽歡喜集團嗎?那可是個大財團。”胡勝高雖然是混混,但對於大企業卻還是略知一二的,他察言觀色,鎮長和書記都來了,還有那些高僧,普通人可請不來,這胡喜喜如此大張旗鼓,就是要名正言順地給胡歡歡一個喪禮,隻要順她的意,想必也不會太過為難的。


    “什麽?她能是什麽大人物?”陳月娥嗤之以鼻,“你沒聽阿興說嗎?她興許在城裏就是做些苟且的營生,她一迴來這麽多男人跟著她來,連鎮長和書記都出動了,仗著自己幾分姿色,浪了一堆男人來,跟她媽媽一樣犯賤。”她的聲音很低,是有意地壓低,她知道胡勝高分析得對,但是她不甘心,也不願意相信,地底泥永遠是地底泥,成不了瓷器,那女人生下來的女兒,定必也是賤人,不會有出頭天。


    胡喜喜不理會兩人在私語,帶著冠軍聽憑高僧的指揮,一步一步走進祠堂,上了香跪地敬拜後,再從祠堂出來,燒了一堆紙錢,直接抱進屋。胡廣弘不敢反對,那老太婆還想上前攔阻,也被胡勝高阻止了,她黑著一張臉也跟了進去。


    骨灰不上神台,胡喜喜端來一張桌子,把骨灰供奉了,再把早已經準備好的神主牌拿出來,放置在神台上,這便是俗稱的上祖。然後又是一連串的儀式與燒紙錢。


    儀式進行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才算告終,骨灰暫時由高僧取迴白雲寺放置,等胡喜喜啟程迴市才取迴一同帶走。


    胡喜喜當場寫下一張支票,交給高僧,“大師,此乃是歡歡添的香油,希望大師長期在貴寺為歡歡燃點香塔,念經超度。”


    高僧接過支票,愣了一下道:“施主,這太多了。”


    “大師收下吧,剩下的,就當是我捐獻給貴寺,為菩薩塑造金身。”胡喜喜說道,當年借錢給她的恩人是信佛的,為此她也曾經聽過佛經,研究過佛理,知道有時候金錢能做的不多,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高僧道謝後離開了,鎮長與潘書記分別上了香,也向胡喜喜告辭,胡喜喜真心道謝,也許他們來是有他們的目的和心思,但他們畢竟也是一鎮之長,能抽空為歡歡上一炷香,也是他們的心意。


    陳天雲一直注視著胡喜喜,他不知道在她身上,有一些什麽東西一直在吸引著他,這種吸引他知道是致命的,但是不能避免也無法抗拒,也許他要很久才發現那原來是愛情,但人總是這樣,在尋尋覓覓中跌跌撞撞,到最後幡然覺醒,卻原來一直握在手心的東西,就是自己拚盡半生追尋的。一如胡廣弘,要兒子,其實就是要幸福,而幸福原先一直在他手上,他要何時才能知道,自己丟失的,竟然是世間最大的幸福。


    胡喜喜坐在沙發上,打量著這所房子,雖然房子已經翻新裝修過,但還是原先的格局,沒有改變,多了許多現代化設施,客廳也換了一盞水晶吊燈,真皮沙發擺放整齊,大液晶電視掛在雪白的牆壁上,多幸福完滿的家庭啊!


    “很好,你們過得真舒坦。”胡喜喜麵目含笑,定定地看著胡廣弘。


    “你要做的已經做了,還不走在這裏幹什麽?”胡廣弘冷聲道,歎了口氣,又說:“阿喜,我知道你已經出息了,那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一家大小吧,以前的事情,就當我對不住你。”


    “在你心中,可有把我和歡歡當成是你自己的女兒?”胡喜喜不死心,她總想著,假如他心中尚有一絲父女情分,她可以什麽都抹掉,還給他們一個平靜的生活。


    “你們小時候,我也很疼愛不是?你還在繈褓的時候,有一次晚上你發燒了,我抱著你跑了幾條街,才到衛生站.....”


    “不要說我沒有記憶的事情,從我懂事起,你就隻懂得打和罵。”胡喜喜瞧著他的神色,那焦煩不安的表情讓她的心跌入穀底,她忽然覺得自己問得多餘了,無論如何,受傷的隻有她,“罷了,我在對牛彈琴!”


    她環顧著這個房子:“房子我不迴收,但是我媽媽那一份錢,請盡快支付,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砸鍋賣鐵也好,借高利貸也好,一個月內,我要看到錢。”他讓她們母女受盡了折磨,在那段暗黑無邊的歲月裏,沒有人能想象他們是如何逆境生長,媽媽是如何淒慘地活著,而又如何淒慘地死去,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霸占了媽媽應得的那一份。


    “你有那麽多錢,不在乎那一點,何必要這樣逼我們?”胡廣弘微微動怒,卻還是壓抑著,怕話衝口而出,便會招惹更惡劣的後果。


    “你這話不覺得過分嗎?當初我跪在門前,求你拿五千塊救歡歡的時候,你為何隻丟給我兩百塊?那時候錢對你而言,也並不是奇缺的東西。看來我們不愧是父女,這方麵我在學習你呢。”胡喜喜眸子逐漸冰冷起來,她奢想了,這所謂的父親不過捐獻了一粒精子,除此之外,並無半點關係,她不該有半點期待啊,尤其過了這麽多年,她也不是當日那稚嫩的小女孩,為何還會心存半點希望,希望這冷血的男子會有一絲顧念往昔父女情分?


    “你到底想怎麽樣?”陳月娥出聲了,“你一直就想針對我,是不是?小小年紀,你都敢一個人來打我,證明你心中確實恨我至極,何必大條道理說什麽被拋棄之類的話,要報複就直接說。”


    “我當然恨你至極,不過恨你也勞動不了我動手去對付你,你是什麽東西?值得我為你勞氣動怒嗎?你也配?打你,是因為你曾對歡歡下個狠手,我胡喜喜的一切都可以不計較,但你對歡歡做過的事情,我非計較不可。”胡喜喜冷道,站起身子對冠軍說:“冠軍,你認清楚了他們的麵目,這一輩子,我們和他們都再無任何關係。”


    “媽咪,我原本就不認識他們,以後也不會認識!”冠軍麵無表情地說,他這個模樣是胡喜喜最心痛的,是她自私地讓他成長了,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導致他的性格有什麽扭曲,她會後悔一輩子。


    “走吧。”陳天雲看得怒火中燒,強忍著心頭的怒氣不動手,今日是歡歡上祖的日子,他不會輕舉妄動,牽著胡喜喜的手,一手摟住冠軍,冷冷地說道:“你們要是敢動歡歡的神位,我要你們馬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言辭間帶著威脅。


    胡廣弘耷拉著頭不言語,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睛居然閃動著淚光,胡喜喜最後和冠軍說的話,讓他的心生出一陣寒意,這寒意逐漸在四肢百骸散發開去,伴隨而來的是他一直不敢迴想的往事,他確實愧對了碧雅,愧對一雙女兒。


    “呸,這髒女人也敢上神台,看老娘不把她的神位劈爛。”陳月娥見胡喜喜等人走了,想起陳天雲臨走的威脅,竟像恥笑她般,看準了她不敢動胡歡歡的神位,她偏不信邪了,上前就想把歡歡的神位丟下來。


    “你動動試試?”胡廣弘突然大吼一聲,“那是我的女兒啊!”


    陳月娥頓時白了一張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胡說些什麽?你跟她們早就沒有關係了。”


    “月娥,若是阿高說,從此不認識你,你心裏有什麽感覺?”他痛苦地笑了起來,眼中落下兩滴淚水:“我一直以為我需要的就是兒子,為了兒子,我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啊!”


    “胡廣弘你什麽意思?”陳月娥撲上前推著他,“你跟我說清楚,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覺得那女人比我好?你當初說,隻要我為你生下兒子,便會愛我一生一世,你要說到做到啊!”她可以接受胡喜喜的謾罵,可以接受外麵的人侮辱,但是不能接受他對那女人一家有一絲悔意,那意味著她多年的付出,都是白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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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是愛?”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碧雅,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撲通地跪在歡歡的神位前,他痛哭失聲,多年所作所為像是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掠過,新婚時候的優雅女子,那淺淺的微笑,生下女兒後圓潤的麵容,歡歡胖唿唿的小手,第一次行走,第一次喊他爸爸,第一次為他倒茶。然後是阿喜倔強的小臉,碧雅幸福的笑容,多病的阿喜,他在床前的擔憂。接著是無子的困擾,認識了陳月娥,碧雅臉上的憂鬱,微紅的眼睛,到後來神傷的表情,心碎的眼神,歡歡委屈的小臉,歡歡喜喜跪在門前紅腫的眼睛。


    他到底做了什麽?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家,毀了碧雅和一雙女兒的幸福,換來了什麽?他看著陳月娥浮腫張揚的臉,胡勝高一身的痞氣和“光輝”的事跡,眼前一黑便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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