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看不下去了,他狠狠把手機摔到了床上,動作之大把懷裏的洛嫣都給驚醒了。


    不過現在洛嫣已經不害怕裴曜了,她反而攀住裴曜的脖子,用頭發去蹭裴曜的側臉,下意識安撫他道:"生病了,就不要生氣啦,好不好。"


    裴曜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他疼惜,他憤怒,他慶幸。


    幸虧洛嫣是被"賣"到了他的身邊。


    他低頭,使勁去親吻懷裏寶貝兒柔軟的唇,他一邊親吻洛嫣,一邊坦然去告訴洛嫣,關於他調查到的那些齷齪的事。


    他不害怕洛嫣會恐懼、會傷心,因為他還在洛嫣身邊,他的情感與他的力量,會狠狠燒幹淨這些過去的肮髒與痛苦。


    就像裴曜料想到的那樣,對於洛鴻達,洛嫣仿佛在聽一個陌生人的事跡。


    她被裴曜嬌養的臉蛋上,除了一開始得知裴曜調查這些的驚詫,就再沒有了過度飽和的情感,她安靜地聆聽著裴曜的話語,隻是因為講話的人是裴曜而已。


    洛嫣會為了她母親的妥協而悲傷哭泣,卻不會分給洛鴻達一點憤怒或悲傷。


    因為那不值得。


    裴曜低頭凝視那雙透明純粹的眼睛,裏麵是藍天白雲下的湖泊,倒映著山的倒影,被裴曜親吻時,水波蕩漾,在天空飄過山裏開著的朵朵繁花。


    "寶寶,如果你心裏難受,別憋著,都給老公說,好麽?"


    看見裴曜擔憂的眼神,洛嫣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撲哧露出一個淺笑,眉眼彎彎,像是在說"笨蛋裴曜,我的心裏才不難受"。


    或許有一點點難受,但是看著裴曜時,洛嫣想的更多是,啊,裴曜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呢?等他好起來,我們可以去爬山看日出,去海邊看日落,去遊樂場,去日料店看金魚,或者簡簡單單,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做一道題目。


    "裴曜,你真笨。"洛嫣輕輕說道,"我心裏不難受。"


    "不難受?"裴曜反問一句,緊接著自己嘟噥起來,"那就好..."


    "寶貝兒,"裴曜握住洛嫣的手,下巴輕蹭洛嫣指骨的凸起,"你恨你爸嗎?"


    他安撫著洛嫣,嘴唇舔舐她的指節,眼神裏像是融化了濃稠的蜜糖,想帶給洛嫣甜,又濃稠地像是要把人一輩子黏住,他乞求般的開口:"永遠離開他,好麽?"


    永遠離開...


    洛嫣聽見這一句話,睫毛輕飄飄地顫動,像是花朵上被驚醒的蝴蝶,在春天的田野去追憶剛剛過去的冬季。


    正如四季的更替是世界的鐵律一樣,血緣所桎梏的紐帶,真的能說斷就斷嗎?


    哪怕虛偽,哪怕汙濁,但是那父與女的鐵證,又如何能輕易推翻?


    洛嫣在那短短片刻,像是看了一場關於自己的電影,從小到大的種種交織在一起,譜寫出了一部不那麽幸福的默劇。


    她最終開口,像是蝴蝶探向新生的觸角,緩慢、猶疑,卻向前望去。


    "我該...怎麽做?"


    裴曜的心徹底放了下來,他的眼神冒著光,神采奕奕,一眼就能看清前方的道路:"交給我吧,小家教。"


    "我們去偷你的戶口本。"裴曜語氣有些興奮,"然後,你跟他一刀兩斷。"


    偷戶口本的計劃被提上了日程。


    裴曜在病床上等待醫生觀察的這幾天,腦子裏模擬了好幾種場景,構思了十幾個計劃,他連他爸他媽的關係網怎麽用都想好了,就等病好一展拳腳。


    事實上,裴曜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康複得不能再康複了,根本不需要接受什麽觀察檢測了。


    但無論是他爸媽,還是他小家教,都讓他在病床上乖乖躺好。


    所以對裴曜而言,隻是一個午覺的功夫,他盯著床邊洗淨的水果,上麵的水珠滑落,由透明的晶瑩變成幹涸的水漬,他困了,閉上眼,睡了一個覺。


    他的小家教就拿迴來了那薄薄的一個本。


    裴曜把本子拿到手中,反複觀看,盯著裏麵洛嫣姓名的黑體字,不可置信地看見他的小家教:"真的拿來了?"


    洛嫣倒是一臉雲淡風輕,她站在窗邊,拉開了百葉簾,半邊臉頰沐浴在陽光裏,上麵細小的絨毛發著金光,她迴頭看裴曜,臉上的笑容比瀉入的陽光還要輕柔。


    "嗯。"


    就是那麽簡單,洛嫣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外麵鬱鬱蔥蔥的綠植,有人在草地上走過,有人在藤椅的角落假寐,也有人跌跌撞撞去擁抱自己出院的親人。


    她隻對洛鴻達說,裴曜要接管她的全部人生,洛鴻達便欣喜若狂地同意了。


    她要走的時候,洛鴻達還興高采烈告訴她,記得要聽裴曜的話,不要忤逆他,要好好巴結裴曜,這樣洛鴻達的生意才有救,洛嫣的人生才有了她的價值。


    看吧,洛嫣看著那對遠去的家庭,他們的親人逃過了生老病死的折磨,所以今天對於他們而言,是無比快樂的,也是意義非凡的。


    他們或許之後要去慶祝,身體的痊愈、家庭的團聚,以及,新生活的開始。


    洛嫣突然轉身,快步走過去擁抱病床上的裴曜。


    裴曜迴抱住她,大手安撫性地在她的後背上輕拍著。


    "裴曜,快快好起來呀!"


    "等你出院了,我們一定要出去玩一玩!"


    "好的,我的小家教。"裴曜的眼神溫柔,他把洛嫣抱進懷裏,親吻她的頭頂,"到時候,老公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隨著裴曜的逐漸康複,洛鴻達沒有等到他料想中的飛黃騰達,反而等來了一紙訴狀和公司即將破產的通知單。


    此時,他麵臨著不隻是遺棄罪、虐待罪以及經濟犯罪等多項指控,還麵臨著公司資金鏈斷裂引發的巨額債務和多項罰單。


    他愁得焦頭爛額,憤怒和恐懼讓他拿起手機瘋狂撥打洛嫣的電話號碼,卻被一下又一下的掛斷。


    溫順的羔羊學會了咬人,洛鴻達卻無能為力。


    他趴在辦公室的座椅上,去尋求曾經巴結過的合夥人、領導和客戶的幫助,結果不出意料,全部被人拒絕。


    最後洛鴻達被警方帶走時,看見了人群中站在的洛嫣,她沒有跟著旁邊的熱心市民對他指指點點,反而揚了揚手裏新的戶口本。


    那裏麵隻有兩個人的姓名——裴曜和洛嫣。


    "再也不見了,爸爸。"洛嫣對洛鴻達做了一個口型後,消失在了人群裏。


    隻留洛鴻達神情恍惚,不知心底是何感想。


    神通廣大的裴曜出院的那天,天氣正好,就和他和洛嫣第一次出去玩時一樣。


    隻不過這次洛嫣沒有穿裙子,裴曜也沒準備玫瑰花,反而收到了洛嫣送給他的花束。


    那些鮮花被包裹在淺藍色的紙袋裏,有滿天星,有矢車菊,有黃水仙,也有白百合,被修剪的幹淨整齊,帶著新鮮濕潤的水意,一看就是小家教親手給他做的。


    氣味宜人,芳香撲鼻,花枝簇擁在一起,仿佛裴曜現在五顏六色,快活無比的心情。


    洛嫣踮起腳尖,在捧花的裴曜唇邊親了一下,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噙著讓裴曜無比陶醉的笑意:"恭喜康複啦,裴曜!"


    "嗯!"裴曜第一次高興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想要抱起洛嫣轉圈圈,手裏卻捧著老婆送的花,最後,糾結半天,他索性牽起洛嫣的手,拉著她飛快向外麵跑去。


    "走啊,小家教,不是說好我出院,我們就一起出去玩嗎!"


    他們去了遊樂場,玩了過山車、大擺錘、旋轉木馬,和玩偶拍照,比賽誰最先吃完巨型冰淇淋,最後來到公主和王子定情的城堡,輸了的裴曜穿著公主裙,在鑲滿珍珠的教堂門口抱著洛嫣擁吻。


    快門鍵的"哢嚓"聲響起,畫麵定格在裴曜裙擺被微風吹起的那一幕,照片上的兩人,眉眼含笑,相擁在一起親吻彼此,仿佛他們就是真正的公主和王子。


    ...……


    裴曜的房間出現了一個嶄新的櫥櫃,裏麵有一個戶口本,還有一張除了洛嫣誰都不給看的合照。以後這裏還會放著一本更精致的相冊,裏麵有洛嫣小時候的照片,也有洛嫣現在的照片,還會有未來洛嫣和裴曜去往天南地北的合照,以及一家三口的大合照。


    每一個被辜負的寶貝,都會在恰當的時機獲得幸福。而同樣,每一個壞蛋,見到屬於自己的寶貝時,都會變成無所不能的大英雄。


    “你太軟了,需要有個硬一點的支撐,你才能飛到你想飛到的任何地方,而我,既是你的支撐,也能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裴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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