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小院中,幽暗的老房子裏,楊天行正獨自一人躺在老舊的木床上。


    層層布條纏繞在他的胸前,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身體無比滾燙,整個人都處於渾渾噩噩之中。


    家中的藥草已經不多了,為了治好他的傷勢,在為他包紮好傷口後,餘元立刻背起竹筐,馬不停蹄地上山采藥了。


    長時無人問津的小院,原本處於靜謐之中。可是就在這時,隨著蓬的一聲傳來,小院的院門被人在外一腳踢開了,四名身形壯碩的男子從外闖了進來。


    精神恍惚中,楊天行似乎感覺有人進入了房間,他剛睜開眼睛,一隻碩大的拳頭就已出現在他的麵前。緊接著他便被人一拳打昏,捆綁之後抬了出去。


    楊家祀堂之中,此刻無數人正聚在這裏,楊天行的母親楊玉芸,楊天行的後父張楓,楊天行的二弟楊玉麟也在諸人之中。


    祀堂之中,擺放著楊家諸多先人的靈牌,這裏是祭祀楊家先人的地方,但同時也是懲罰家中不屑子孫的地方。


    今日,楊玉芸便要在這祀堂之中,懲罰砍傷父親的不屑子孫楊天行。


    就在這時,祀堂的房門被打開,四名壯碩的下人抬著被綁地結結實實的楊天行,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們先是把楊天行往地麵之上狠狠一扔,然後齊齊向著楊玉芸拜下,口中開口道:“稟報夫人,照您的吩咐,棄奴已經被我們抓來了。”


    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五花大綁猶如犯人一般的楊天行,楊玉芸臉色冷漠,仿佛看待一名陌生人一般。


    “把這逆子給我用冰水潑醒。”楊玉芸話音冰冷,這種冷,讓人心底發寒,讓人身體發顫,冷到了骨子裏,冷到了靈魂裏。


    早有兩名下人,手提著裝滿冰水的木桶,準備在兩邊。聽聞楊玉芸此語,兩名下人走上前來,將桶中還帶著冰塊的冰水,狠狠倒在了楊天行的身體之上。


    楊天行的胸前,是被冰水重點覆蓋的地方。當即,便有很多冰水穿過衣衫,透過布條,浸入了他胸前的傷口之中。


    冰水潑身,楊天行先是渾身劇烈一哆嗦,然後終於慢慢睜開眼來。


    映入楊天行眼簾的,首先便是在場眾人那些冰冷、傲慢、冷漠、不屑、蔑視和嘲諷的眼神,接著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全部被楊天行一一收入眼中。


    “不知我又犯了何錯,你為何要如此對我?”楊天行雙目通紅,渾身顫抖,聲音嘶啞地向著正麵高坐的楊玉芸問道。


    “哼,你這逆子,平時你叛逆一些也就罷了,但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膽敢用劍攻擊你的父親。如今,在這祖宗靈位之前,眾目睽睽之中,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楊玉芸話音剛落,在她身旁的張楓就立刻緊接著說道:“天行,枉我平時對你多加照顧,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當時如果不是我躲得快,恐怕就要亡命在你劍下了啊。”


    楊天行扭轉頭顱,向著張楓望了過去。當看到張楓肩膀上的傷口時,他先是一愣,緊接著他那原本通紅的雙目,立刻變得更加紅潤了。


    這紅,太濃,如血;這怒,太盛,熊熊。


    楊天行之所以如此,原因無他,在張楓的傷口中,他感受到了王勇後天真氣的氣息。


    在武林中,每一名後天高手的後天真氣,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王勇長時間使用長劍,長劍上自然便感染了他的後天真氣的氣息。而張楓,正是用此劍砍傷了自己,他的傷口中,自然便也感染了王勇後天真氣的氣息。


    此時此刻,楊天行心中如何不明白,今日派遣刺客刺殺自己,欲置自己於死地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張楓。


    “哈哈,哈哈。”楊天行先是仰頭發出一陣大笑,然後雙目欲裂地瞪著張楓問道:“張楓,我來問你,今日早晨那幾名前來刺殺我的刺客,就是你派遣而來的,我說的可對?”


    “天行,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可是你的父親,怎麽會做出如此之事呢?”


    張楓雖然如此出言狡辯,但他雙目之中那一抹突然的慌亂之色,還是被楊天行捕捉到了。


    “玉芸,這棄奴不但不承認自己的罪行,而且還出言汙蔑我,我看他沒有一絲悔過的心思,無以規矩,不成方圓,我建議立刻對他進行家法伺候。”張楓裝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繼續對楊玉芸說道。


    對待不屑子孫,楊家家法可是極為嚴厲的,在四根粗木棒的輪番攻擊中,輕則重傷,重則身亡。


    楊天行將目光重新移迴楊玉芸的臉上,他希望自己的這名母親,臉上能露出哪怕一絲絲地不忍和猶豫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楊天行心中便徹底失望了。隻見楊玉芸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當即便不假思索地大聲喝道:“來人,對這逆子上家法,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裏打!”


    就在楊天行心中還一片冰冷之時,兩根粗木棍就已經重重打在了他的膝蓋上。


    放在平時,楊天行武藝加身,也不把這兩根木棒放在眼裏。可是此時此刻,楊天行受傷體弱,當即便被木棒打倒在地。


    兩人在前,兩人在後,一共是四名仆人,不停將手中木棒舉起,然後狠狠朝著楊天行身上打去。


    四根木棒如狂風暴雨一般,時而落在他的胸部,時而落在他的背部,時而落在他的頭部。僅僅過去數十息,楊天行便已是口中吐血,額頭冒血,胸前傷口處,更是早已被鮮血染紅。


    可是無論怎樣,楊天行始終沒有喊叫一聲,他隻是滿臉呆滯木意地,凝望著楊玉芸那始終冰冷漠視的臉龐。


    “給我狠狠地打,往死裏打!”神情恍惚中,楊玉芸那不含一絲感情的話語,仍不斷繚繞在他的耳邊。


    “用力,再給我用力,隻要這棄奴一刻不求饒,你們便一刻不能停下,直到把他打死為止。”張楓滿臉興奮,在一旁不停大唿小叫著。


    “統統給我住手!”就在這時,祀堂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蒼老年邁卻憤怒異常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眾人一起扭頭望去,頓時發現,在祀堂的門口位置,正站著一名腰背佝僂頭發花白的老人。


    這老人,正是之前為楊天行上山采藥的餘元。


    “別聽這老家夥的,給我繼續打!”四名手提木杖的下人,在聽到張楓此言後,立刻將木杖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朝著楊天行身上打去。


    可是,就在這時,餘元動了。隻見餘元雙目一瞪,陣陣精光絲絲殺氣從中射出。


    他右手雙指並指成劍,連續劃動四下,四道由後天真氣凝聚的劍芒頓時射出。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便先後射穿了那四名下人的肩膀。


    “哎吆,哎吆!”鮮血飛濺,四名下人捂著肩膀上的傷口,紛紛倒在地上痛唿不已。


    楊玉芸不愧是楊府的女主人,多時位於上位,已經自有一番威勢。看到此情此景,她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朝著餘元大聲質問了起來。


    “餘元,當年你隨龍少竹一起來我楊家,龍少竹死後,我並沒有趕你離去,而是讓你一直在楊家住了下來。”


    “這十五年來,你吃我楊家的,住我楊家的,難道此時此刻,你還想要刹主不成?”


    “迴夫人的話,老夫不敢。隻是天行本就有傷在身,況且無論如何,他都是您的親兒子,希望夫人能夠手下留情,饒了天行這一次。”餘元說出這句話,眼中精光散去,又重新恢複了蒼老的模樣。


    “哼,棄奴他拿劍企圖殺死他的父親,今日我若是輕易饒了他,日後豈不是連我都要限於危險之中?”楊玉芸對此事耿耿於懷,一副決不罷休的模樣。


    “老夫我有一個提議,若是夫人今日執意要懲罰天行的話,那就用木杖懲罰我吧,我願意代天行受此懲罰。”


    餘元首先扭頭看了一眼已經昏迷過去的楊天行,眼中露出心痛和疼惜的模樣,然後雙目直視楊玉芸,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楊玉芸聽聞此言,臉上先是一愣,然後便露出了陣陣嘲諷的冷笑。


    “老家夥,你都已經是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既然你不想安安穩穩走過這最後的時光,自己執意找死,那好,今日我便成全你!”


    “來人,把這老家夥按在地上,給我狠狠地打!”


    餘元一生習武,至今已是後天巔峰的高手,可是為了楊天行,在接下來走出的四名仆人的押解下,他沒有一絲反抗,任由四名仆人把自己按在地上,重重杖打起來。


    這新上來的四名仆人並沒有因為餘元年邁而可憐他,每一杖都是使足了力氣。不多時,在餘元的身上,他們就已經重重打了數百杖。數百杖之後,餘元鼻孔間已經沒有一絲氣息了。


    “夫人,這個不自量力的老家夥,已經被我們打死了。”一名仆人向著楊玉芸匯報道。


    “哼,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家夥,來人,把這老家夥以及棄奴,統統給我扔到城外亂葬崗去。從今日起,楊天行再也不是我的兒子,餘元也再也不是我楊府之人。”楊玉芸說完這句話,冷哼一聲衣袖一甩,便轉身離去了。


    張楓聞言臉色一喜,連忙跟在了楊玉芸身後。今日雖然未能殺死楊天行,但能將其趕出楊府,張楓心中也是極為滿意了。這樣一來,這諾大的楊府,有朝一日便都是他張楓的了。


    “從今日起,楊天行再也不是我的兒子。”楊天行滿臉呆滯,耳邊不斷迴響著這句話。


    從小到大,十四年來,無數個日日夜夜裏,楊天行心中是多麽地希望,楊玉芸能喊一聲他的名字,能親口叫他一聲兒子。


    可是,楊天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此生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唿,竟是在楊玉芸要與他斷絕母子關係之時。


    楊天行心中重重一痛,他大吼一聲,長吐一口鮮血,頓時暈死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尋仙之三生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持筆抒闌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持筆抒闌珊並收藏尋仙之三生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