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珠,光耀沙海;丹鼎璀璨,眺望真龍。


    這句童謠似的口訣,所有丹洲人自小便會交口傳唱,且廣為流傳,人盡皆知。


    這是他們作為丹洲人的驕傲,同樣也是對‘丹鼎城’的推崇和向往。


    這裏是數千年來,無數英雄傳奇的發源之地,也承載著許許多多先輩們浴血抗爭,可歌可泣的動容事跡。


    以鼎為名,不光是體現在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上,更多的是先輩們抵禦外族,定鼎丹洲的決心!


    歲月演變,英魂與骨血,早已隨著時間流逝,融入到了外麵布滿瘡痍的城牆之中...


    而如今的丹鼎城,早已用另一種方式,名揚大陸,繁盛非常!


    嶽家。


    以煉丹而聞名,在丹鼎城,乃至整個丹洲,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作為以煉丹聞名的家族,最鼎盛時,足足有三名元嬰修士坐鎮,聲威一時無兩。聚集在旗下的各等級煉丹師,以千數為計,日益產出的丹藥種類繁多,數量驚人!


    其下丹坊,更是遍布了丹洲三十六城,大大小小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外洲,也同樣有著不少。


    毫不誇張的說,彼時丹洲市麵上,約有三成的丹藥供養,都牢牢的被把控在嶽家手中,無數高階修士,均以能得嶽家長老一枚丹藥,而引以為榮!


    那時的嶽家,是丹鼎城中真正的世家巨頭!


    可如今,隨著五百年前,最後那位元嬰老祖的坐化隕落,嶽家也如同是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迅速垂垂暮去,不複昔日榮光。


    數百年間,沒有元嬰修士誕生坐鎮,原本龐大的丹師隊伍,早就被瓜分得一幹二淨。


    以至於青黃不接,人才凋零,連最基本,用到家族產業中售賣的丹藥,也僅僅隻是靠著族中子弟們日夜往返,辛勤開爐,來艱難維持著...


    好在,靠著祖輩們遺留下來的人脈和餘蔭,還能勉強保住部分產業,將偌大的家族支撐起來,繼續得以延續。


    在不明就裏的外人看來,嶽家即便是沒落了,但破船尚有三千釘,瘦死的駱駝也一樣比馬大,這二流家族的名頭,同樣是響當當的,且底蘊十足!


    可其中各種苦澀滋味,恐怕也隻有嶽家掌權人自己知道...


    占地數百畝的莊園內,一座三層琉璃大殿,尤為惹眼。


    外表金光璀璨,造型富麗堂皇。


    十餘丈高的通紅石柱,雕龍刻鳳,像是拔地而起一般的,氣勢逼人。


    飛簷碧瓦,玉欄白階,似有陣陣火霧噴灑而出,莊嚴肅穆之極!


    這是丹鼎城嶽家,最引以為豪的建築,也是從始建起,便一直沿用至今的議事大廳,“琉焱閣”!


    這棟恢宏無比的建築,與周圍稍顯有些蕭條的景致,格格不入,如此顯眼奪目的,像是在訴說著往日的輝煌過往,也像是日薄西山那最後一抹餘亮,維持著嶽家人作為昔日巨頭,已所剩無幾的尊嚴和驕傲。


    空曠敞亮的大廳內,穹頂寶光星閃,火柱上熱焰升騰飛舞,卻絲毫不覺炙熱,兩相映照著光韻奪目,格外清明。


    最中央,兩隻麒麟巨獸雕像,抓球噴火,怒目瞪圓著活靈活現,有淡淡威壓襲來,更顯幾分猙獰威嚴。


    麒麟雕像下,圍坐著五男兩女,七名修士,個個都有著金丹修為,端坐著看上去,倒也氣勢不凡。


    但此時,置身於如此環境中的幾位嶽家長老,臉上卻沒有一點欣喜自得表情,反倒是愁容滿麵。


    “不行!這絕對不行!”


    坐在最左首的,一位衣著華貴講究的中年修士,突然從位置上站立起來,高聲疾唿。


    隻見他麵容帶著幾分堅毅,環視眾人之後,又痛心疾首般的歎息說道:“那可是咱們嶽家,僅剩不多的祖產了啊!就這樣賣掉,以後我等,還有何顏麵去麵對列祖列宗!那三十五城的每一處商鋪,不僅僅是實力的延伸和耳目,更是我嶽家的臉麵呐!!別說要賣五城的,就算是一城,都會讓外人無端恥笑,這是崽賣爺田呐!”


    說完之後,這中年修士搖頭唏噓不已,麵帶悲戚。


    “噗~說得倒是好聽!臉麵?臉麵值幾個靈石?人家恭維你一聲,就能讓你躋身聯盟,有決策之權了?笑話!”


    “這些年來,三十五城的商鋪中,能盈利的又有幾個?!還不是靠我們三房的收益,苦苦支撐著?這無底洞還要填多久,以咱們嶽家現在的情況,還能填的起幾年?你大房倒是輕鬆自在,每年交了年例就行,其他的都丟到咱們身上來!你要這臉麵也行,商鋪也可以不賣,別的不說,這三十五城中,今後你大房負責其中二十城的盈虧便是,如何?!”


    說話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婦人,麵容清瘦,眉宇間能看出些許年輕時候的風采,應該是個美人。


    隻是這語帶嘲諷,稍顯刻薄的樣子,看上去就不像是其表麵那麽端莊了,再加上眼角那一絲毫不留情,不做掩飾的嘲諷神色,就更顯出幾分潑辣的意味來。


    “你!!你這是婦人之見!”大房的中年修士,被一激之下,顯得有些失態。


    又揮手怒斥道:“我大房統共就那麽二十來個丹師,如何能負責二十城的盈虧!三房這些年確實是付出不少,但同樣家裏的資源,也大部分都撥到你們那去了,其他幾房又何曾有過異議?!!就算是不顧及顏麵,若然一旦變賣家產,恐怕這城中任誰,都能瞧出我嶽家目前的窘境,到時候又像百年前那樣,被人聞著味道找上門來,咱們這迴又拿什麽來抵擋!!你當聯盟裏的那人,真在乎我嶽家的死活不成嗎?!”


    “嗬!我說大房老三,你這往臉上鍍了多少層金,還在這兒繃著呐?窘境?嗬嗬,真是笑話!這丹鼎城中但凡有些實力的勢力,誰不知道我嶽家,早已是外強中幹了?你當咱們這隻是手頭緊幾天而已麽?早些把這些個拖累清掃出去,咱們輕裝上陣,說不定就此全力一搏,還能有重現輝煌的希望!當斷不斷,抱著祖宗們的餘蔭,能啃到幾時?咱們嶽家先祖,不一樣靠著散修起家,打下這一片家業來?眼下的情況,比當時又如何?為何不能效仿先祖壯舉,偏要在這守著家業坐吃山空,閉目等死?!!”


    三房的潑辣長老,同樣情緒激動的爭鋒相斥,立眉聲凜的,語氣間多有怒其不爭的憤慨之意。


    這份不留情麵的直白言語,顯然讓大房的中年修士動了真怒,猛拍扶手喝到:“好!你們三房是嶽家中興的希望,我們其餘四房,都是些啃食祖宗餘蔭的廢物!隻要你嶽清纓敢立下血誓,能帶我嶽家重返昔日榮光,我大房就算從此依附於你們又何妨!!記入族譜,讓所有人來見證你變賣族產的決心,你敢是不敢?!!”


    嶽清纓一愣,剛要應對,卻被旁邊一位玉髻長須的老者拉住,隨後淡淡說道:“嗬嗬,我說老三啊..你稍安勿躁!清纓就這樣的脾氣,口直心快的,你何須與她計較?哈哈!我們三房這些年來,所作所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裏,雖說薄有貢獻,但從未想過要以嶽家核心自居,圖謀什麽,你又何必激她立下血誓?這種事情要是被記錄到族譜裏,你讓後人如何看待?都是一家人,何至於此?”


    隨後望向中間閉目垂須的老者,笑著問道:“族長,您說呢?”


    大房長老見這老者說話,欲言又止的顯得有些忌憚,隻得一聲冷哼,便不再反駁。


    而那位居中,被稱唿為族長的老者,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仿佛對之前激烈的爭吵,充耳未聞一般。


    這時聽到唿喚,才乍一聲迴過神來,抹了抹嘴說道:“嗯..嗯!清元說得不錯,一筆寫不出兩個嶽字嘛!都是自家人,也都是為了嶽家好,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還是聽聽其他幾房的意見吧!”


    三房長須老者,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和善的抱拳一禮,又再自顧著的含笑入座。


    嶽清纓心頭暗罵一聲:老狐狸,隻知道和稀泥!


    隨後,也忿忿側身入座,氣悶不已。


    “祖輩們留下的大好基業,已經所剩不多了,咱們後輩無能,能守住一日,便就多守一日吧!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輕易變賣,哎...”說話的,是二房一位看上去有些體態臃腫的中年,一臉歎息自責模樣。


    “是啊,咱們這輩人不爭氣,好歹也給後人留點東西吧,真要是到了山窮水盡之日,便是我嶽家出了絕世之才,也無力供養啊!”四房的黃杉老者,點頭附和道。


    而坐在最下首,代表五房的長老,是一位一身鬥篷黑衣的老嫗,就見她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五房人丁單薄,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商議好了便是。”


    語氣淡淡無力,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顯然對著一屋子的勾心鬥角,不感興趣。


    “好,那既然大家都如此認為,咱們就替後輩們,守好這份家業,也別再提什麽變賣商鋪之事了!眼下雖然困難了些,但挺一挺總能過去,說不定又會另有轉機!”嶽家族長看起來迷迷糊糊的,這決斷倒是做得果斷。


    定下結論後,立馬調轉話頭,看似輕描淡寫的問道:“說道這人丁單薄,清鶴,你們五房老七那女兒,不是有信傳來了嗎?記得上次咱們還議了一迴,怎麽,她不願意迴來?”


    五房的老嫗冷笑一聲,道:“嗬!人家一副遊山玩水的樣子,哪有半點想迴嶽家的心思。郎情妾意的,指不定這會還在哪兒快活呢,丹鼎城來不來的都還兩說!叫迴來幹嘛?那丫頭看樣子,是攀上高枝了,咱們嶽家這三瓜倆棗的,也未必看得上,何苦要迴來沒日沒夜的開爐?”


    “話不能這麽說!”三房嶽清纓麵帶不悅的插言說道:“她再怎麽說,也是我嶽家之人,現在是什麽情況,沒見麵,誰也說不清楚。就算是不想迴來,你這嫡親姑母還在,總該來看看吧?”


    “嗬,這不正是我這嫡親姑母,當日把那對孤兒寡母,親手送出嶽家大門的麽....”五房清鶴長老,聲音滲滲得,讓人聽不出有什麽情緒來。


    “後來我又看了看影像,那丫頭出手確實不凡。能迴來嶽家好好培養一番,說不定還真有一番建樹,今後成就,至少不會比咱們差了去就是!”四房長老笑著對老嫗說道。


    “那丫頭的煉丹造詣,我也有過留意,根基紮實不說,顯然是另有所得!莫不是老七還留了一手?那這等機緣,可不單單就是她一個人的了,你們覺得呢?”大房長老煞有其事的說道。


    話語剛落,就見老嫗抽身而起,眼帶陰色的瞪著他,厲厲說道:“夠了,嶽清啟!別把你僅有的那點鬼心思,成天都琢磨著,用在怎麽占便宜上麵!你們幾個要怎麽鬥,老生不願參合,大不了嶽家散了,大家都當散修去!靈兒當日才幾歲?連如何開爐控火都不會!你也好意思把主意打到小輩身上??老七的事情我不願追究,不代表我五房就任人指手畫腳,當年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們自己心裏有數!今天老生就把話撂這,要是有人敢打靈兒的主意,別怪我不念血脈親情,絕對不死不休!我五房該為嶽家做的,幾十年前就做完了!”


    大房中年長老,被老嫗指著鼻子一頓嗬斥,臉色青紅不定,卻沒有出言反駁,有些尷尬的坐了迴去。


    其餘幾人麵上神色各異,這陳年舊賬被翻出來,也好都不答話。


    中間的老邁族長,一臉的疲憊,無可奈何道:“好了,清鶴!過去的事情,還說來幹什麽。那丫頭迴不迴來,全憑她自願,我們絕不強求便是!真要有人對她不利,老夫第一個不放過他,族規也不是擺設!這樣總可以了吧...?”


    “咱們還是商議一下,如何盡快把今年的年例湊齊吧!”


    有了族長發話,五房老嫗才悻悻罷休,眼中卻帶著些憂慮,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連接下來眾人在說些什麽,也沒有去留意。


    神色愣愣的,時不時搖頭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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