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灑下最後一絲光彩,便迎來了夜幕。


    一彎新月悄然爬山夜空,像是在為迴家的人指引方向。


    夜色中,興安城絢麗多姿,流光溢彩的瓊樓玉宇片片相連。


    這座修士之城並未因夜色顯得寂寥,反到是在各色寶光的點綴下,如同沙海中的姑娘摘下麵紗,縱情展現出她最為迷人的一麵。


    言寧在一棟燈火通明的高樓前停下腳步。


    抬頭望著頭上刻有“聚仙樓”字樣的牌匾,足足愣神了好半晌。


    “前輩!您裏麵請,鄙店的‘翠凝香’在這興安城中遠近馳名,多少您這樣的前輩都讚不絕口!”侍應十分熱情的將站在門口的言寧引進樓內。


    上得頂樓,言寧盯著那一輪彎月久久不語。


    恍惚間,他仿佛又見到了那朵冷豔如霜的孤傲白蓮、那道雲淡風輕的偉岸身影、那張猙獰似鬼的可憎麵容、那些笑逐顏開的音容笑貌。


    此時此刻,他們是否也同樣沐浴在這月色之下?又在做些什麽?


    異鄉孤影空餘恨,寂寞沙洲冷!


    一時間,言寧神色說不出的落寂。


    過了好一會兒,才找了個視線較好的位置,獨自品茗換盞,將這興安城的撩人夜景盡收眼底。


    不多時,背後傳來幾人對話的聲音。


    “嶽小妹,聽老哥一句勸。你們丹坊那掌櫃可不是好相與的,便是你賠上那株靈草,今後的日子也是步履維艱,與其等著被人掃地出門,不如早些抽身離去,另做打算!”


    說話的,是個虯髯壯漢。


    正對著言寧方向,一桌之隔。左右首分別坐了一個紅衣女子和青年道士。


    方才這番語重心長的勸慰,便是對著他對麵的另一位女子所說。


    “劉大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那本就不是我的過失,最後卻要我獨自承擔,小妹真是不甘心。再說除了煉丹之外,小妹實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背對著言寧那女子,迴話語氣滿含委屈。


    聲音婉轉柔弱,像極了被欺負的孩子,一條漆黑的麻花辮垂在腰際,從身形上看年紀應該不大。


    左首紅衣女子聽了少女之言,答話道:“妹妹,你這就太過妄自菲薄了!以你這一身精純的木靈力,便是不在那破丹坊煉丹,咱們一起領取詔令也是綽綽有餘的!”


    “啊...這可不行,我實在不擅長爭鬥,會拖累大家的。”少女慌亂搖頭,身後的麻花辮子晃蕩不止。


    “我看可行!正好咱們準備領了詔令進岷山,嶽小妹你便與我們一同上路。沿途隻需提供些補給丹藥,再負責靈藥采摘就行。你熟知草木藥性,這樣的精細活也最拿手,好過我等平白糟蹋了靈石!”虯髯壯漢一拍桌麵,大義凜然的說道。


    右首青年道士接到紅衣女子眼神暗示,也在一旁規勸:“嶽小妹啊,咱們幾人也算是相熟已久了,小道便不再藏著掖著,與你直說了吧!”


    “幾日前,張瞎子便想與我們一起入岷山,劉大哥當即便迴絕了他。知道你近日麻煩不小,才想著讓你盡快脫身,跟我們一起出去也好避避風頭。多年相交便是緣分,奈何我等散修勢單力孤,便也隻能盡這點綿薄之力了!”


    道士說完稽首一禮,一副悲天憫人之相。


    紅衣女子白眼一翻,嬌斥道:“你這牛鼻子慣會說些冠冕堂皇的廢話!你買丹藥之時,難道就沒麻煩過嶽小妹?咱們這都是分內情義之舉,你扯些有的沒的幹嘛!”


    隨後靠近少女細聲說道:“妹妹,你別聽那牛鼻子的。咱們這次進山得了指引,想采些有年頭的靈藥。你若不想去直說便是,不必勉強的。”


    背對言寧的少女不知表情如何,聲音帶著感激,弱弱問道:“若論辨識、處置靈藥,小妹自問不會輸與他人,也感激諸位援手,就不知這詔令分配....”


    言寧聽到少女這話,心中一歎。


    這是個愛財的...方才你的柔弱無助呢?


    虯髯壯漢大手一揮:“咱們此次進山,隻為采集靈藥,盡量避免與人爭鬥,一應所得最後四人平分,以免壞了交情。嶽小妹你隻需為我等提供些丹藥補給,不過這材料還得你自備。你也知曉,咱們這幾人也都囊中羞澀,便多擔待些吧。”


    少女應該是聽到不用參與爭鬥,隻負責些後勤補給與收取靈藥的任務,於是痛快答應了幾人的邀請。


    隨後幾人一陣傳音,商量著具體事宜。


    言寧對於這些事情並不在意,也沒有好奇去打聽這幾人之間的蠅營狗苟,遇見了就權當一樂趣看。


    招來侍應,言寧指著大廳中央一塊巨大光幕問道:“你們這兒也可以發布詔令?”


    光幕十餘丈長寬,橫在大廳中央。


    上麵掛滿了各種顏色的寸許大小玉牌,神念掃過,玉牌上的信息一目了然。


    “護衛商隊詔令,尚缺築基修士兩位。”


    “緝兇詔令,急需擅長追蹤道友,修為不限。”


    “精通火煉之術道友速來!詔令報酬優厚。”


    “需通曉陣法之術道友一名,詔令分配可詳談。”


    侍應聽到問話後一愣,笑著答到:“前輩說笑了,除了‘興安樓’,城中誰敢擅自發布詔令!前輩您是初次來興安城吧?”


    言寧將幾塊靈石放在桌上,侍應男子極其熟練的將其收入懷中,殷切介紹道:“這些玉牌上的信息,都是領了詔令之人發布的組隊邀請。若有看上的,便可與發布信息之人在樓間密室中相商。”


    男子將手指向大廳後一排隱秘的房間,繼續說道:“密室絕對隱秘安全,便是一牆之隔,也無從探知相互身份。這是為了防止那些沒有談攏的修士,可能泄露對方身份特別設置的。”


    “那豈不是也可以將自己所需,當做詔令發布在這?”言寧不解,問到。


    “那可不敢!興安城中大到伐洲滅族,小到偷雞摸狗,無論任何詔令都隻能在‘興安樓’發布!無論是誰都不允許私自頒發詔令,也沒有誰有這樣的膽子。興安樓是整個岷山洲大小勢力共同設立,便是從一開始就設下了這條規矩,不會有人傻到去犯這種忌諱。”侍應男子耐心解釋到。


    見言寧有所疑慮,接著又說道:“前輩你所見這些信息,均是鄙店在核查過詔令之後才發布的。類似這樣的光幕在城中還有多處,但都經過興安樓特許,方才設立的。畢竟興安樓就算是再大,也容不下那麽多修士,我們這也算是物盡其用,為其分憂了,哈哈。”


    言寧聽完男子這一番詳細解說,總算是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道道。


    不禁感歎這岷山洲各大勢力手段之巧妙,對此地掌控之深厚。硬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所有修士牢牢抓在手中,前赴後繼的為其賣命。


    而其他商家同樣見縫插針,不放過任何經營機會,不愧都是善於此道之人。


    “若是詔令遺失,或被人奪取又當如何?”言寧再次問到。


    男子聽完這話臉色古怪,見言寧一副陰冷模樣,可能是聯想到了什麽,顫顫迴道:“詔令一經發出便認令不認人,隻需完成後去興安樓交令,便可獲取相應報酬。”


    “為了防範強取豪奪的行為,聯盟執法隊常年打擊這類修士,從未手軟過!”侍應男子最後這話明顯意有所指,看在靈石的份上,算是善意提醒。


    揮手退去侍應,言寧再次陷入思量。


    目前看來,詔令無疑是賺取靈石的最合適途徑。


    對於這種新奇的方式,言寧心中很是期待。詔令的種類越多,就代表著需求巨大,同樣也預示著有足夠多的資源去供他獲取。


    他所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從這些五花八門的詔令中選出能快速、高效獲取靈石的任務。


    與人組隊,根本不做考慮。


    經曆過趙謹允、單家父女,這兩件足以讓他道消身殞的迫害算計之後,如今言寧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便是與人打交道,都還揣著濃濃的猜忌與不信任。話語交談間,滿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頗有些弓杯蛇影的意味。


    陣法相關的他倒是拿手,但此類詔令不會太多,築基期所需陣法需求想來報酬難言豐厚,不值得刻意在這類詔令上下功夫,摟草打兔子捎帶著領上一兩個也就行了。


    而金丹修士的詔令,據他所了解,需得在完成一定量詔令的前提下,方才能有資格領取。


    那麽剩下能快速賺取靈石的詔令,就都是些有一定風險的任務了。


    這也便是他迫切想快速提升修為的無奈之舉。


    如今言寧孤身在這岷山洲,人生地不熟,與此地修行之風格格不入。好多東西都需要他從最基本的開始學起,經曆過也算是明白,唯一能依靠的,僅有他一身還算不弱的本事,這還隻是就低階修士範圍內來說。


    對於那些有背景的修士,他如今隻能算作背影,唯有小心翼翼,避免重蹈覆轍。


    長籲短歎的一番審視自身和緬懷過去後,終於拿定主意,起身離開‘醉仙樓’。


    在城中買了一份岷山洲詳細地圖後,身上靈石終於所剩無幾。


    兜兜轉轉的再打聽了些與詔令相關的消息,便迴到洞府中。


    慎重撐開陣法,合上府門。


    將指尖的‘星雲丹’緩緩滑入口中,舌尖緊頂上額,開始衝擊築基中期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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