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六,雨雪交加,不宜交易。


    雨雪交加的深夜裏,應天府外仍有一家小酒館點著燈,酒館裏除了老板,還有一個頭發炸毛、胡子拉碴滿是滄桑儀態的中年男子,他好像在等什麽。


    他在這裏坐了一天了,一天裏他連一碗米飯都沒有吃完。


    要不是他有刀,酒館老板早就揍他了。


    可是酒館老板又不不得趕緊讓他走,於是酒館老板中年男子問道:“你在等誰來?”中年男子隻說了一個字,一個足以道盡一切的字:“錢”。


    酒館老板簡直要驚呆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他這句話了,可酒館老板必須得找點話,因為他得想法把中年男子勸走:“你為何要等它來?”


    中年男子說:“因為我喜歡它”。


    酒館老板忽然有些感動:“我也喜歡它。”


    中年男子隻迴了他一句“嗯”。


    “那上次你和錢見麵是什麽時候?”酒館老板仍然在沒話找話說。


    中年男子忽然變得有些傷感:“上輩子的事了”。


    夜更深,有人來了。


    酒館老板見到推門走進來的藍玉,一看藍玉的穿著就像一個有錢人,老板擠出熱情的笑容就要迎上去,結果藍玉直奔中年男子而去,坐到了中年男子對麵。


    酒館老板快瘋了,他有些後悔今天沒有看黃曆。


    藍玉顯然也沒有看黃曆,半個時辰後,藍玉掏出一包銀子遞給了中年男子,酒館老板眼睛裏泛起光。


    中年男子拿了那包錢,提起刀就出門了。藍玉也站起來就要出門離去,酒館老板急忙叫住藍玉:“客官把賬結一下吧。”


    藍玉問他:“飯既不是我點的,也不是我吃的,為什麽要我付錢?”


    “你們不認識嗎?”


    “我怎麽可能認識一個要飯的呢”


    “我見到你給他錢。”


    “我看他可憐,發發善心。”


    酒館老板終於忍不住罵人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藍玉笑道:“現在應天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腦子有病。”


    酒館老板終於爆發了:“我看你倆就是覺得我好欺負,想吃霸王餐!”他本想扼斷藍玉的脖子,結果卻撲空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藍玉不見了。酒館老板暗暗心驚。


    臘月初七,雪過天晴,不宜報官。


    應天府的衙門接到了一個讓人苦笑不得的案子,應天府城外的一家酒館老板聲稱,昨晚夜裏有兩個人在他店裏吃了一頓霸王餐,是價值為十兩銀子的一碗米飯。


    衙門的人卻不得不辦這件案子——這事要是鬧到朱元璋耳朵裏,他們的烏紗帽就要沒了。


    當酒館老板把那兩個人的畫像畫出來後,衙門裏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其中一個人是藍玉。


    “你可知道這個人是誰?”衙門的人指著藍玉的畫像問酒館老板。


    “當然是吃霸王餐的人。”


    “他是藍玉!”衙門的人拍著桌子道。


    “藍玉是誰?”


    “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可惜現在他腦子有問題了。”


    酒館老板道:“原來他真的不正常,怪不得拿錢送人卻不結賬。”


    衙門的人沒搭理酒館老板的牢騷,拿起另一張畫像,疑問道:“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要等藍玉?”


    衙門裏的人不認得這個人,而傅友德認識他,傅友德看到呈上來的畫像就脫口而出:“張士誠不是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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