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望殿下今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好好用飯好好睡覺……”


    “怎的如此著急?蕭家是沒錢養不起女兒了麽?要將你們送去江南?”


    “不,不對,蕭玉瑤就算了,為何你也要去?”


    長公主著急地站起來,奪過了蕭玉璿手裏的玉梳,一把拍在了梳妝台上。


    “殿下您的手——”


    蕭玉璿驚唿,想去看長公主的手是不是拍紅了,卻被對方拉住了。


    “玉璿,你與我說實話,是不是你爹娘又苛責你了?蕭玉瑤做的錯事,憑什麽要你陪著一起離京?”


    長公主身量高出蕭玉璿大半個頭,平日裏瞧著溫和寵溺的麵容此時盡是尊貴威儀。


    蕭玉璿恍惚間才意識到,這會兒在她麵前的,才應該是那個打馬遊街快意瀟灑的寧陽長公主。


    “殿下——”


    她的聲音帶上了些許仰望和孺慕,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殿下不要生氣,玉璿希望殿下每日都開開心心的,蕭家……左不過玉璿也快及笄了,待日後覓得夫婿成了親,玉璿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一定不會再讓殿下擔心……”


    她期期艾艾地眼神又乖又軟,她知道自己這個角度看人的樣子最是可愛乖順,果然,長公主臉上的慍色隻堅持了一秒。


    “唉……”


    她愛憐地摸了摸蕭玉璿的發絲。


    “真是造化弄人,你若生在尋常人家,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情?”


    “清官難斷家務事,玉璿沒有迴到蕭家以前,還總為生計奔波勞碌呢,如今能吃飽穿暖,還有幸得長公主抬愛,已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蕭玉璿垂下雙眸,真心實意地感念道。


    “莫要如此自輕自賤,你本性純良,本就值得最好的,是蕭家耽誤了你,讓你囿於四方算計,無法去看天地廣闊。”


    “話說迴來,你從前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我竟全然不知,蕭家不是對外說是尋常百姓家麽?怎麽還吃不飽穿不暖?左右你今日也不去書院了,你就與我說說……”


    長公主拉著蕭玉璿的手,梳到一半的發髻也不管了,徑直去了外頭用早膳,任性得很。


    孟姑姑無奈搖頭歎氣,真是越活越像孩子了,蕭五姑娘不去女學,怎麽長公主也不去了。


    蕭玉璿不可能真的將那些卑劣的不堪的過往係數講給長公主聽,隻說家中貧窮,養父母常年做苦力,她偶爾做些繡品貼補家用。


    隻說到那場吞噬了養父母的大火時,長公主下意識抓緊了她的手。


    “這麽說,你那位阿兄,實是你的救命恩人?這可是天大的恩情,咱們得還。”


    長公主一時情急,竟用了“咱們”二字,仿佛她如今和蕭玉璿是一家人一般。


    蕭玉璿微微錯愕,長公主渾然不覺,自顧繼續說道:


    “來,你將他的名字寫給我,我去找找他現今如何了,不論是要多少金銀,我來出。”


    “他隻怕還不知道你是蕭家姑娘的事情,防人不知心不可無,萬一日後知曉了,挾恩圖報,壞了你的名聲可怎麽是好?”


    難為長公主短時間內竟然能想到這個地步,蕭玉璿噗嗤一笑。


    “殿下,不妨事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相信他。”


    “你就是太年輕,這人心險惡著呢,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蘭心,來伺候筆墨。”


    長公主不由分說要她寫下阿兄的信息,最好是能畫一張簡單的畫像,方便底下人去尋。


    蕭玉璿隻好執筆,懸腕,思索了片刻,在紙上緩緩落筆——


    半刻後,長公主捧起那張紙,讚道:


    “好生俊俏的後生,這疤痕……真是可惜了。”


    畫像中的男子俊逸清朗,氣度不凡,蕭玉璿不過寥寥幾筆,一位玉麵郎君便躍然紙上。


    隻是他的一側眉眼處有一片猙獰的傷疤,生生將那溫文爾雅毀去了三分,整張麵上透露出一股亦正亦邪的氣質來。


    “你說他學問和功夫都不錯?若是他願意,我倒是可以給他授個清閑的武官之職……唉,先找著人吧。”


    長公主將畫像交給底下人,又細細說了年紀性命身量,才又轉向蕭玉璿。


    “對了,眼見就要過端午了,你們也不急於一時,不若過完端午再去江南吧。”


    “再者,你既在毓秀書院念過一日書,那便終身是書院的學生,在離開前,我也要好好考校考校你,看看你這段時日學得如何,可不要去了江南,墮了我們書院的名聲。”


    長公主說這麽多,無非是想再和她相處一會兒,蕭玉璿心中柔軟,自是無有不應。


    “隻是端午佳節,向來是和家人一同度過,玉璿不知還方不方便出來了。”


    “無妨無妨,那日汴河有賽龍舟,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會去看,你們家自然也是要去的,到時候我遣人去那邊接你到我身邊來玩一會兒,屆時敏英也會來呢。”


    “如此,那玉璿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次日,女學一眾學生聽聞蕭玉璿要提前考核的事情,沒一會兒就熱鬧了起來。


    “蕭玉璿?是前不久插班進丁班的那個?不是說她姐姐被退學了麽?她怎麽還在這裏?”


    “你們知道她姐姐是犯了什麽事嗎?聽說長公主……不對,院長勃然大怒,那天直接將蕭玉瑤的東西丟出甲班了。”


    “不知道啊,蕭家也沒傳出什麽消息啊,倒是坊間那些說書人,編得可離譜了,什麽蕭玉瑤和蕭玨私相授受,私定終身,才致使一個退學一個退親,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幾個學生說著說著,就又繞到蕭玉瑤身上去了。


    這幾日蕭玉瑤退學的事情可是學院之中的大新聞,沒有人不猜測八卦的。


    蕭玉璿便在眾人打量的目光和不懷好意的議論聲中,一步步走到了那把為考核學生準備的長弓麵前。


    “你入學不久,且射藝本就並非女子擅長,隻要引弓入彀、瞄準審固、前撒後放、動作暫留和斂弓收勢這幾項之中的三項達標,便算合格。”


    負責教導射藝的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蕭玉璿。


    “持弓地底盤要穩,莫要搖……”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身勁裝的小姑娘已經穩當地拿起了長弓,舉弓鎖肩,試著拉了一個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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