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原來的官位是內史和前將軍以及上卿,配給衛鞅的左庶長府,便顯得位置太高,朝臣側目,衛鞅也不容易接受。


    當秦孝公坦率的說明這一點時,景監和秦風車英慷慨表示,願意自貶官職做衛鞅的屬官。但是秦孝公思量之下沒有將秦風貶官,而是保留原有官職,因為秦風沒有爵位,沒有人會多說什麽。


    於是,便有了去年冬天大雪時分景監被左遷為長史、車英左遷為櫟陽將軍的一幕。


    秦孝公的安排是,景監做左庶長府的長史,車英做左庶長府的衛尉而秦風則是衛鞅的第一助手,兼職保護衛鞅的生命安全以及一些不好拋頭露麵之事的解決。畢竟在秦孝公心中秦風也是大才,所以才讓他和衛鞅配合。


    這三人雖然都是軍旅出身,但卻具有不同的才能特點。景監和秦風有政事才能,慮事周密且很有擔待,出使魏國和洛陽,已經隱隱然有了大臣風範。他做長史,可以為衛鞅挑起所有瑣細煩劇的國政事務的重擔。車英則對軍中事務具有很高的天賦,又是一個機警勇猛的劍士。而秦風除了政事才能,還有獨步天下的武功造詣,有他在衛鞅的生命安全沒有絲毫的隱患。


    車英做左庶長府的衛尉,非但可以給衛鞅提供軍旅變法的許多情況,更重要的是,衛鞅具有了一支得力的護衛力量。這三個幹員做衛鞅的左膀右臂,衛鞅的左庶長府就有可能成為一個構架輕巧而又具有最高出政效率的變法作坊。


    南市大集上徙木立信的消息迅速傳開,秦孝公比誰都高興。衛鞅做事,總是別出心裁,一舉打開局麵!


    像給國家樹立信譽這樣的大事,誰能想到用如此便捷的方式去完成?


    然則仔細一想,卻發現這是一個極具匠心的奇妙點子。


    老秦人十有八九不識字,淳厚而又愚樸,若是出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告,一定是既讀不懂又記不住,最多是在士子吏員中間流傳罷了。


    而今由左庶長這樣的大臣出麵,做一個活生生的故事,萬千庶民眼見為實,眾口傳誦,誰不相信?


    當晚,秦孝公便帶著景監、秦風和車英來到衛鞅的小院子。


    夜色沉沉,暖中帶涼的春風中散發著微微潮濕的泥土氣息。君臣四人都很高興,秦孝公抬頭望望天空,“老天爺也信守節氣,穀雨將至了。”話音落點,天上一陣隆隆雷聲,漫天細雨沙沙而下。


    景監車英秦風一齊拍掌大笑,“好!風調雨順,好年景!”秦孝公爽朗大笑,“左庶長徙木立信,老天爺穀雨立信,天人合一啊!”


    秦風一指前方道:“君上,左庶長沒睡。”秦孝公一看,前方黑沉沉夜色中惟有那座熟悉的小院子裏燈光閃爍,感慨一歎,“左庶長睡覺早著呢,走吧。”


    客卿小院籠罩在茫茫雨霧裏,清淨無聲。


    景監上前輕輕敲門。院內傳來老仆人沙啞的聲音:“誰?”景監低聲道:“我,景監長史。”老仆人拉開木門,讓進景監,卻見國君在後,慌得忙不迭要躬身行禮。


    秦孝公搖搖手道:“免了免了。左庶長呢?”老仆人道:“一直在書房裏,晚餐還沒用哩。”秦孝公沒有說話,徑自大步向亮著燈的書房走來。


    輕輕推開書房門,秦孝公愣住了。偌大的書房裏堆滿竹簡,碼成一座一座比人還高的小山,小山上掛滿了寫字的布條,一張書案夾在書山中,是僅有的容身空地。衛鞅手裏拿著一支長大的鵝毛翎,正在竹簡小山中轉悠忙碌,竟對敲門開門渾然無覺。


    秦孝公默默注視一陣,輕聲笑道:“先生,該用晚餐了。”


    衛鞅恍然迴頭,見是秦孝公站在門口,忙小心翼翼的從竹簡小山中繞了出來,拱手道:“參見君上。”


    秦孝公指著竹簡小山道:“這一座座書山,都是經典麽?”


    衛鞅笑道:“經典已經收起來了。這是第一批新法令,草本。”


    秦孝公驚訝默然,他知道,這一定是衛鞅一個冬天晝夜辛苦的結果。


    看著衛鞅清臒泛黑的麵孔和紅紅的眼珠,他一把拉起衛鞅的手,“走,先咥飯,後說話。”


    來到客廳,景監已經吩咐廚役將重新熱過的飯菜搬來,卻是一陶罐羊肉,一小盤苦菜,一爵米酒。


    秦孝公笑道:“你先咥飯,我等暫候片刻。”又對景監車英秦風三人笑道:“我們到先生書房看看吧。”就和三人出了客廳。


    衛鞅匆匆吃了幾塊羊肉和苦菜,將一大爵熱騰騰的米酒大口飲盡,便用清水嗽了嗽口,吩咐老仆撤下飯具,便起身要來書房。卻不想秦孝公三人又到客廳,秦風笑道:“不出君上所料,左庶長咥飯也忒快了。”


    衛鞅笑道:“快久了,便慢不下來,如何是好?”


    孝公笑道:“以後盡給左庶長羊骨頭,看他還快得起來?”


    四人大笑一番。衛鞅拱手道:“臣請君上,對第一批法令過目。”


    孝公笑著擺擺手,“法令的事有你,不急。今日專議左庶長開府一事。”


    衛鞅道:“開府頭緒太多,一時難以就緒,還是做事要緊。”


    孝公道:“老秦民諺,磨鋤不誤鎊地。開了府名正言順,做事更快,還是先開府吧。左庶長有何想法,盡管道來。”


    衛鞅沉吟道:“臣之本意,想一年後再議此事。”


    孝公道:“卻是為何?”


    衛鞅道:“一則,急切間難以找到精幹的屬官。二則,國府正在艱難時刻,新建府邸也不合時宜。三則,秦國朝野是否接受東方人做開府大臣,尚須時日方得清楚。”


    孝公大笑,“天翻地覆,三則小事何足道哉?”說著掰起手指道:“先說第一樁。我今日給你帶來的這三位,可算滿意?”


    衛鞅大是驚訝,“景監?車英?秦風?給我做屬官,豈非貶黜三位新銳大臣?”


    景監笑道:“左庶長何時有了世俗之見?不接納我這個長史?”


    車英則肅然拱手道:“衛尉車英,參見左庶長。”


    秦風也是一笑:“左庶長還需好好教導才行啊,不論是哪一點,我都要向左庶長虛心討教才是。”


    “君上?這……”衛鞅一時間感到困惑。


    “左庶長啊,如果合適,就不要推托了,他們都想跟你長點兒本事呢。”孝公爽朗一笑,“景監做左庶長長史,總領事務。車英做衛尉,配備甲士兩千,秦風做左庶長的上卿,一切事物都可代為管理。護衛左庶長府兼領櫟陽將軍。如何?”


    刹那之間,衛鞅心潮奔湧,默然有頃,拱手斷然道:“臣,謝過君上。”


    “再說第二樁。秦風之意,將招賢館改做左庶長府邸,如何?”孝公笑問。


    秦風接道:“招賢館暫無他用,將來需要時再建,左庶長意下如何?”


    衛鞅笑道:“有何不可?自然好極。”


    秦孝公一拍掌,“既然如此,景監車英和秦風籌備,一個月內左庶長開府理事。”


    “臣下遵命。”景監車英和秦風齊聲應命。


    “再說第三樁。朝野臣民的任何風浪,有嬴渠梁一身承當,左庶長放手變法便是。變法強秦,生死相扶。左庶長莫要忘了這句話。”


    “變法強秦,生死相扶。衛鞅不敢相忘。”


    君臣五人的笑聲溶匯進無邊無際的綿綿春雨之中。


    四月裏的一個晴朗日子,招賢館改造的左庶長府竣工了。


    高大的石坊中央鑲嵌著四個鬥大的銅字——開府總政。


    石坊左右石柱各懸紅木大牌,右邊鐫刻“天地有道”,左邊鐫刻“律法無私”。


    進得石坊,是一個新拓的方圓十餘丈的車馬場,分東西兩區整齊排列著數十根拴馬石樁。


    車馬場盡頭是府邸大門,已經由原來的小門拓寬為三開間的紅木大門。


    中間正門寬闊,可容軺車直接進入,門額鑲嵌四個大銅字“左庶長府”。


    左右兩道偏門稍窄,供尋常官員人等出入。


    進得大門,迎麵一道巨大的青石影壁,上麵鐫刻著一頭威猛怪異的獨角法獸——獬猘。


    影壁後麵便是原來的招賢館場院,現在變成了一片方磚鋪地的小院子。


    坐北向南的正麵是一座六開間大廳,廳門正中三個鬥大的銅字——國事廳。


    大廳東西各有兩排九開間的廂房,每間房門口都掛著一塊木牌,分別寫著田土曹、賦稅曹、市曹、工曹、軍曹、法曹、吏曹、出令曹、功曹等各色名目。


    每個門口都站著兩個威武英挺的長矛甲士,國事廳大門口則有四名甲士,使整個院子充滿威嚴肅殺的氣氛。大院子西邊有一個小偏院,原來是招賢館士子們住的一片小房子,目下改造成了衛鞅的起居住所。


    這兩個院子連在一起,便是秦國的新任左庶長開府理事的府邸。這座府邸雖然不大且隻有兩進,但在秦國卻是最大的官邸,在狹小簡樸的櫟陽城堡中,這座府邸簡直就與國府秦宮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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