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襯衫胖鬼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尖銳的刺,在我灌了鉛一般的身體上不假思索的紮出一個個鮮血淋漓的窟窿。


    漸漸的,我心中一個聲音也開始順著他的話語,瘋狂的撕扯著我的意誌,質疑起自己的存在。


    是啊,我為什麽還要掙紮呢?我隻需要在這一片黑暗中永遠的沉睡下去,不就好了嗎?


    我痛恨自己的弱小,我痛恨自己的無能,我痛恨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不公,既然我已經死了,又為什麽還要再經曆一次這樣的痛苦和絕望呢?


    我很累,也很困,我現在可以睡了,我為什麽不肯閉上雙眼?


    “放棄吧,你還在堅持什麽呢?”


    花襯衫胖鬼的聲音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慢慢的變得越發的空洞,響徹在這片漆黑中的每一個角落裏。


    是啊,我還在堅持什麽呢?


    隨著這個念頭越發的堅定,眼前花襯衫胖鬼那張油膩膩的胖臉,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我甚至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我的意識已經變得遲鈍而渾濁,就好像,黑暗中有無數雙看不見的手正纏繞在我的雙腿上,它們正用力的想要將我拖入黑暗的最深處。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眼前那模糊的人影身後,卻不知何時突然又多出了一個影子,一個跟那個肥胖的身形完全不一樣的,讓我覺得特別熟悉的影子。


    那模糊卻熟悉的人影朝著我張了張口,下一秒,我就從他的嘴裏聽到了我自己的聲音。


    “你,就這點本事麽?”


    這聲音將我僅存的理智從迷失的混沌中一把拽了出來,驚愕讓我不由自主的睜大了剛才幾乎已經快要完全閉上的眼睛。


    當視線重新變得清晰,我在我的對麵看見了我自己。


    那個忽然出現在花襯衫胖鬼的幻象身後的‘我’,臉上掛著一副詭秘莫測還帶著幾分嘲諷的笑容,是我從未見自己有過的表情。


    可我還來不及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那個幻象就驟然間消失了。


    而在‘我’的幻象消失之後,一直籠罩著我的那片厚重的黑暗,也很快漸漸退去,攝魂殿內的綠水池又重新出現在我的眼前。


    當然,同樣出現在我眼前的,還有那個花襯衫胖鬼因為過度吃驚,而扭曲到有些抽搐的胖臉。


    “你竟是用黑魂之力破障…….?!!”花襯衫胖鬼不僅一臉抽搐,還對著我一個勁兒的自言自語:“不可能啊,你分明還隻是一隻生魂……這生魂離黑魂,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了……”頓了頓,一頭霧水的遲疑道:“難道剛才是我看錯了……?”


    雖然不知道剛才究竟是怎麽迴事,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花襯衫胖鬼的幹擾,是斷然不會再繼續浪費時間在這裏聽這隻胖鬼懷疑自我的。


    “你這樣不經過別人的允許,就自說自話的偷看別人的記憶,讓我覺得很惡心。”


    我其實剛才就已經到了這隻花襯衫胖鬼的跟前,隻不過是他比我快,在我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之前,就讓我陷入了他古怪的能力裏。


    雖然我現在依然不清楚,這個花襯衫胖鬼影響魂魄意識的幹擾機製是什麽,但是我很清楚,我是不會再給他一次這樣的機會的。


    所以在那個花襯衫胖鬼依然搞不清楚狀況,還深陷在自我懷疑中的時候,我的拳頭已經結結實實的落在了他那張肥膩的大臉上。


    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花襯衫胖鬼是個繡花枕頭,實在很不經打,才受了幾下,就已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大有馬上就要暈過去的架勢。


    我本來打算再接再厲的成全他,舉起的拳頭卻在落下去之前,被我腦中一閃而過的一個念頭的硬生生截了下來。


    “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我究竟是怎麽死的?”


    對於我本來活得好好的,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死了,然後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隻鬼這件事,說實話,我是非常的耿耿於懷的。


    這隻花襯衫胖鬼的能力古怪,既然能夠窺視到魂魄最脆弱的記憶讓其淪陷其中,知道那個花臉姑娘是為了男人而死的,那麽也就應該知道我是怎麽死的才對。


    可是這個花襯衫胖鬼被我打得暈暈乎乎的,看著我竟是一臉迷茫的神色。


    為了讓他稍微提起點精神,我十分認真的,看著他被我打得烏青紅腫的眼眶中的小眼睛,學著他剛才居高臨下威脅我的話語說道:“你如果告訴我我的死因,我可以向保證,一會兒至少不會把你扔到那個,能夠化得你骨頭都不剩的惡心池子裏,也算是給你留個全屍,怎麽樣?你覺得這樣,是不是很公平?”


    我在認真的看著花襯衫胖鬼,可是花襯衫胖鬼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盯著一旁的那一池子綠水,似乎是十分畏懼我一怒之下真的會把他給扔下去,顫抖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咱們有話好說——好說。”花襯衫胖鬼彎了彎他細小的眼睛,卻因為被我揍得狠了,有些氣無力道:“可是,我——我根本看不到你的死因啊。”


    我見他不像是說謊,頗為沮喪,剛想再問點別的什麽,卻見這花襯衫胖鬼脖子一扭,頭一歪,整個身子就軟了下去。


    而在花襯衫胖鬼剛倒下去之後,我就立刻聽到了那個剛才被花襯衫所控製的花臉姑娘的尖叫聲。


    我轉頭看向花臉姑娘,見她一臉慘白的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想來是剛恢複意識就發現自己站在綠池邊上,而且隻差一點兒就要跨進去,給嚇慘了。


    我怕這花襯衫胖鬼一會兒醒過來又要耍花樣,急忙將剛才塞給花臉姑娘鎖魂繩給拿了迴來,將花襯衫胖鬼給綁好,才算是真的鬆了一口氣,逐將那些被懸在綠池邊上的鐵籠裏的幾個魂魄給依次放了出來。


    那些絕處逢生的魂魄們被放出囚籠之後,依然是呆呆傻傻的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模樣,交頭接耳而慌亂的討論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當然,那個到現在都像是根本沒事發生過一樣的黑皮衣男鬼除外。


    我將那黑皮衣男鬼救出鐵籠之後,掃了掃因為剛才的打鬥和混亂已經被拆得一片狼藉的攝魂大殿,正納悶為什麽除了那數十隻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的鞭子鬼,剩下的那些鞭子鬼全都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卻隻覺背脊一涼,不知被誰給一下子推進了下沉了還不到一半的綠水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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