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隻鬼,我不需要睡眠,不需要排泄,不需要洗澡,在極度的疲憊和饑餓中,也不怎麽想上別的女鬼。


    而蟲子口中的食物,指的其實就是其他的魂魄,蟲子的意思非常明確,吞噬別的魂魄不僅可以消除饑餓感跟疲憊感,而且最重要的是,吃掉別的鬼可以獲得一種能量,從而讓自己的魂魄變得更加強大。


    原本吞噬魂魄這樣的事情,在這裏是被禁止的,魂魄們都隻能帶著饑餓疲乏,咬牙捱過黃泉路,踏進酆都城,直到到了供養閣,拿到屬於自己的錢財,才能在死人灣裏買到食物和生活用品。


    可是自從鬼界失序之後,以往所有的規則和禁錮全都被推翻了,惡鬼們重新爬出了地獄,鬼界裏普通的食物,根本無法消解他們長年累月的怨恨和饑渴,因此,在失序和暴亂中,弱小的魂魄就成了那些強大魂魄的口中之糧。


    蟲子之前一直被關在專門用來收納魔物小黑屋裏,所以對鬼界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並不清楚,它隻知道這些惡鬼中有一隻比別的惡鬼都要厲害的惡鬼,這裏姑且先叫他惡鬼王好了。


    簡單來說,惡鬼王掌控了惡鬼勢力,召喚百鬼誠服於他,霸占了閻王殿,奪下鬼界的生殺大權,重新製定和操縱起這陰間的一切規則和秩序,順其者昌,逆其者形神俱滅。


    惡鬼們也不再互相吞噬,而是聽從惡鬼王的命令和安排,有選擇性的進食。


    雖然從表麵上看是相安無事了許多,但是說穿了,其實也不過是叫外賣和去食堂用餐的區別而已。


    惡鬼王並不在意這陰間少了幾隻魂魄,哪些是被吃掉的,哪些是又是被,它隻是需要百鬼的服從,而為了得到讓這些追隨他的鬼能夠死心踏地,惡鬼王自然要保證他們的存在,以及足夠的食物供應。


    我不是很清楚那些排著長隊被抓緊鬼門關內的魂魄們,是不是最後都成為了追隨惡鬼王的其他惡鬼的食物,而這些對於在地府失序沒多久之後,就被馬尾辮鬼給帶出小黑屋的蟲子來說,它了解的也並不是很多。


    雖說饑餓使我渾身難受,但是我依然對吃掉別的魂魄這樣的事情很排斥,但是蟲子顯然不這樣認為,它在我的腦子裏,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告訴我吃掉別的魂魄所能得到的好處。


    我覺得煩躁,為了讓蟲子閉嘴,我隻好先答應去聽一下蟲子口中所謂的食物的聲音。


    於是,我就在這一片空曠的安靜中,聽見了一個女人的歌聲,確切的說,是一個女鬼的歌聲。


    我不清楚蟲子是怎樣做到讓我聽見那個女鬼的聲音的,同樣我也不大聽得明白那女鬼在唱些什麽。


    我隻是順著那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我就在這茫茫的鬼草荒原裏,看見了一個模糊的,模樣古舊的建築物。


    那個像是古代衙門一般的建築物上,上邊的金漆簡潔明了的寫著‘攝魂殿’三個大字。


    攝魂殿外並沒有看守,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穿著古舊兵服的鞭子鬼,或者是黑鬥篷鬼,我對這地方本就好奇,再加上四周一片荒蕪我本來也無處可去,就幹脆走進了攝魂殿中。


    攝魂殿內到處擺放著模樣古怪的石像,有被從頭到腳一分為二的像,有被挖眼割耳大卸八塊的像,有被放進銅鍋裏熬煮的像,還有被全身纏繞著荊棘紮得滿身窟窿的像,而那被紮得滿身窟窿的像,居然在裂著嘴大笑。


    我不是很能理解,這都被紮成篩子了到底是怎麽笑得這麽眉飛色舞的?


    這石像笑得我一頭霧水,但是從這些模樣古怪慘烈的石像上來看,我感覺這個所謂的‘攝魂殿’,應該是個類似人類刑場之類的地方。


    而隨著我走得越來越深,那女鬼的歌聲也就離我越來越近。


    “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


    女鬼的聲音很柔軟較弱,帶有很濃的古典韻味,我聽了半天,依然不知道她到底在唱些什麽。


    而就在我琢磨著誰這麽好的興致,居然在這種地方唱戲的時候,映入我眼裏的卻是這樣一副詭異的畫麵。


    那些被鞭子鬼拷住帶到這裏來的魂魄們,全都有秩序的排著隊一直排到房門外的拐角處,不知是在排隊做什麽。


    而在那個正對著我的視線的寬大的房間裏,搭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戲台,戲台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身材婀娜多姿的長發姑娘,而這曲引我到這裏來的曲音,也正是那位穿著白裙的姑娘唱的。


    白裙姑娘被放在戲台子上唱戲,數十個鞭子鬼們站在一旁,而戲台下的正位上,正坐著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肥胖男鬼,中年肥胖男鬼穿著花格子襯衫,翹著二郎腿,手裏端著一碗茶水,正閉著眼睛津津有味的沉浸在白裙姑娘的歌聲裏。


    我愣了愣,心道搞了半天,原來那些從鬼門關口被帶到攝魂殿裏的魂魄,全都被銬上鐵鏈在這兒排著隊等著上台唱戲?


    我正納悶,也可能是由於思考得太認真,反正我是被正在長廊處巡邏遊走的一個鞭子鬼給發現了。


    那個發現我的鞭子鬼提著鞭子朝我走來,一邊走一邊惡狠狠粗聲粗氣的嚷道:“唉!那個在後邊亂晃的——沒錯,就是說你呢,趕緊排好隊!”


    在跟著魂魄隊伍進入到那個寬敞的房間之後,我才發現那個聲音柔和的唱著黃梅戲的白裙姑娘,她那委婉動聽的嗓音下唱著的,其實是恐懼和絕望。


    而在她那身潔白的衣裙上,斑駁著濕漉漉的黑色長發上滴下來的綠色液體。


    在站著白裙姑娘的戲台子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像一個遊泳池一樣的圓形池子,池子裏麵全是和白裙姑娘身上所沾染的一樣綠色的池水,而那綠水池的邊上則是掛滿了鐵籠,每一個籠子裏都裝著一個瑟瑟發抖麵白如紙的魂魄。


    在白裙姑娘悅耳卻充滿恐懼絕望的歌聲裏,那些鐵籠也全都跟著緩緩下降,最後完全沉入了綠水池低。


    而用不了多久,當那些鐵籠再一次從綠水池底下拉上來的時候,裝在鐵籠裏的魂魄們,便無一例外的,全都隻剩下一堆黏糊糊的泛著綠汁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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