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無痕眯起那雙深邃的眸子,淡淡笑到,望著一臉迷醉癡站在那的非白,心中夾雜一絲羨慕,心下暗然:“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眼神,如今……如今,為何沒了,興許是累了。”不由得苦澀頓生,雙眸中騰起說不盡的哀傷。


    他走至非白身邊,輕淺問道:“故人麽?”


    非白搖搖頭,思緒卻亂成一團,他突兀問道:“大哥可聽過無荼族?”


    “聽過些傳聞,無荼族能以陰陽雙魂來往陰陽界,幻術和咒術大陸上無人能匹敵,他們天生雙眼異於常人,能看見陰陽路,聽說他們的聖司能窺人的生死,小時候聽家父談及我們西門家的玄黃咒印好似無荼一脈的旁枝,但這些終究隻是傳聞,無荼族早在幾百年前已被魔族所滅。”西門無痕闡述道。


    非白帶著疑慮,不緊不慢道:“我小時候和義父住在明珠平原南部一個小部落中,見過無荼族人,他們常年食一種叫做“青迷”的草,用來遮掩雙眼不同於我們的顏色。


    在義父為我鑄出靈犀筆時,我頑劣的想大展身手,就朝身邊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出手,本意隻是想炫耀一下,卻不料我的魂靈竟全部被對方吸收,我不甘心,想以魂靈窺視她的靈識,卻看見了自己陰魂正在緩緩出竅,大驚之下,抬頭發現她雙眸泛著熠熠紫光,奪目的像兩顆寶石,我害怕極了,以為她非我族類。”說到此處,非白不自覺地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眼前浮現出那雙天真的淡紫色眸子。


    “後來呢?”無痕問道。


    “後來,她用那小手捂著我的嘴,生怕我大聲叫喊,在地上寫字,告訴我他們是無荼族人,為了躲避魔族的追殺,還有妖族的追緝,不得已隻能偽裝成平常人,再三提醒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相約每天在那裏陪我練功。”


    非白停頓了下,眸子中點點悲意湧現,他道:“可是第二天我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月掛枝頭,她也沒出現,我跑去找她,找遍了部落所有地方,他們族人都不見了,一夕之間,全部從我的世界中消失了,無聲無息的,就好像她根本沒存在過一樣。”


    說到此,他難過地低下頭,心道:“這種無情讓我很難過,我感覺自己好像又一次的被拋棄了。”隻有在熟悉的親人麵前他才會露出這脆弱的一麵,心中悲戚,“母親,義父,啞妹你們都好殘忍。”


    無痕輕輕拍拍他的肩旁,淡淡道:“有些人就算離開了,失散了,隻要心中有念想,那便就是在身旁,最怕的是兩人近在咫尺,卻形同陌路,所謂念念不忘,必有迴想,相信你一定會找到她的。”


    非白收起悲傷的情緒,雙眸望著無盡朦朧的迷迷煙雨,輕聲喃喃道:“我好似找到她了,但又好似不是她……”


    西門無痕並未聽真切他的喃喃細語,又輕拍兩下他的肩,道:“走吧,盛魁成形在即,錯過可是要再等百年了。”


    兩人來到盛魁將現的海域,此時,海域邊匯聚了眾多大陸高手和各路遊俠,非白皺了皺英眉,輕聲道:“想取盛魁的人還真不少。”


    西門無痕淡笑道:“天才地寶可不止隻有人想據為己有,你瞧那裏。”非白眺望西門無痕所指的那片海域,隻見波濤湧動的海麵下,數以萬計的暗影,或深或淺,或明或暗,或浮或沉,暗流著湧動著守候著。海麵上空盤旋著無數躁動的飛禽,時不時傳來陣陣禽鳴。


    非白深唿吸一口帶著鹹味的海風,轉頭,堅毅的目光望著西門無痕,道:“大哥,即便如此,珊瑚盛魁我也勢在必得。”非白緊接著問道:“大哥,你既然不是為了盛魁,為何也要同我一起下海?”


    清徐的海風吹佛著西門無痕一身羽氅輕輕逸動,他望著那片被飛鳥與海獸包圍的海域,答非所問道:“盛魁百年成形一次,為何大陸上卻從未出現過?”


    非白指了指那些飛鳥盤旋的海域,問道:“難不成是因為這些飛鳥和那海底的海魚?”


    西門無痕淡笑道:“這些低等靈獸哪有那等氣候,它們隻不過是受盛魁散發的靈氣吸引過來,等更加強大的靈獸來時,它們便會知難而退。


    但人往往卻沒這些靈獸知趣的多,每百年總有一些人為此喪命。我之所以下海,是為誅殺那雙頭鮫獸,這頭兇獸滋擾我西盈子民多年,但它素來狡猾,行蹤難以追蹤,捕捉不易,更遑論誅殺。這次盛魁成形,它必會現身,我同你一起下海一來可以照應你,二來我也需要你幫我引開那雙頭鮫獸的注意力。我助你取盛魁,你助我殺獸取珠。”


    非白由衷感激,對著西門無痕作了個禮,道:“小弟先在此謝過大哥,無論能否取得那盛魁,小弟也會幫大哥誅殺那雙頭鮫獸。”


    西門無痕欣慰,心中暗自道:“軒兒雖然天資過人,但生性殘酷,自負且固執,能讓他心悅誠服的人不多,墨家小弟年紀雖小,但重情忠義,軒兒跟著他應該能……”


    就在此時,微波浮動的海麵上,乍現五彩光色,繽紛耀眼,眾飛鳥不斷拍翅盤旋於上空連連驚鳴,深海中無數遊魚繞著海底五彩聖光旋轉遊動。孤冥島守候的眾人已是躍躍欲試。


    西門無痕收迴思緒,示意非白動身,隻見他縱身疾馳踏上海麵直奔五彩聖光之海域,每走一步腳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道符文咒印。非白曾聽說過西門家有道密卷輕功,是以魂靈化符,可以火裏水裏來去自如。今日一見這絕技,果真令人驚歎,他一運魂靈,踏著墨雲跟了上去。他們身後還有前仆後繼的眾高手,眾遊俠。


    西門無痕不到一刻鍾已來到聖光之處,後麵的非白傾盡全力才勉強不至於落他太遠。他對著臉色微紅的非白問道:“還行嗎?”


    非白點點頭。


    “你先下去,我來斷後,一切小心。”他背對著非白走向前,一揚衣袂,提自身內息雙掌納氣,襲向對麵來勢洶洶的眾人,釋出的強大內息一時威懾全場,一出掌便是怒海掀起百尺濤浪,宛若一條巨型水龍鬧海驚世。右手一揚,孤弦劍已然握在手中,猛然揮下,弦劍發出輕鳴的顫音,似奏響的死亡前調,劍氣在眾人身前海域劃出一道結界,將海域一分為二,西門無痕傲然站立,冷冷對尋寶眾人道:“越過此界者,性命不存。”


    非白也不複多言,猛然一躍沒入了海裏,他身上有西門無痕送他的避水符,可以在水裏行動自如,他腳開醉墨圖騰,縷縷墨痕浮沉彌散在海水中,周圍低等靈性海物感應到殺機臨身,便速速散開,有的不願離開,與非白分庭抗張,但堅持一會靈性頓悟過來覺得堅持無望,也便自行離開。


    非白來到五彩聖光處,隻見,聖光折射珊瑚林,千姿百態的珊瑚群樹中,一個散發五彩異光的人形珊瑚靜默的矗立在色彩斑斕的珊瑚群中,盡管此處風光有說盡的色彩瑰麗絢麗多彩,但那人形珊瑚仍是讓人有種金雞獨立鶴立雞群的感覺。


    此刻在深海的非白,麵對那靜謐盛放彩光的盛魁,卻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悲憫,就在他要采摘的瞬間,忽聞一陣清脆的嬰啼之聲,嗷嗷哭聲似從深海深處潺潺滲出,敲打他的內心,忽低忽高,若悲若切,如泣如訴,似聲聲討,幽幽訴


    非白腦識一時間被一股悲涼侵襲,他憶起母親離世那天,低垂的陰雲漫天匯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把那天他胸口集聚的所有悲傷,歸咎為是那天天氣所造成,母親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非兒,願你此生不要為情所苦,不要如母親一般,活的……這麽可笑,亦不要向你義父那般,活的太過卑微,咳咳……你義父他是個好人,你爹他也……”


    隨後母親就一直這樣安靜地睡著了,任他怎麽唿喊她始終都沒再醒過來,他又想起了啞妹的離開,義父的自盡,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開始變得越來越猙獰,唿吸也頓時變得急促。


    此刻,他左眼流下一道清淚,右眼流下一道血淚,詭異無常,他聽見心底一道魅惑聲音若隱若現道:“痛苦嗎?想結束這一切嗎?”聲音帶著拷問靈魂的魔力,使人難以拒絕。


    他痛苦地捂住雙眼,哀求道:“讓我死吧。”


    那道妖冶的聲音又冷然響起,“獻出你的心,我便成全你。”


    非白猛提五重心法內息,聚魂靈於右手,朝心口挖去,頓時指力剛猛已入膚骨半寸。


    就在此刻,一道劍氣淩厲掃來,滔天魂靈化作無數赤色符文,帶著靡靡弦音圍繞在他周身,弦音似有淨化之能,非白頓時靈台清明,他看著右手的鮮血,心底竟然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死,他在後怕中覺悟到,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美兮,還有辰兮,還有父親,他有親人也有兄弟姐們,他還有墨家。


    隨後聽聞一聲:“小心!”一道白羽身影從他眼前極速掠過,手起劍落,盛魁已然在手,他順勢將盛魁丟與非白,道:“收好。”


    就在非白將盛魁納入乾坤袋時,忽聞一聲震天驚怒,隻見兩人不遠處,一處遼闊的珊瑚林陡然劇烈抖動,海水翻騰間排山倒海,狂浪滔天,漩渦急動,宛若逆龍遊走。西門無痕舞動孤弦劍,弦音迷迷,腳下太阿聖印圖騰現,豔豔赤色符文環繞在圖騰四周,他冷聲道:“等你很久了。”


    非白也同時動作,心法《爾雅歸玄》第五重配合醉墨山水最終式“墨甲天下”使出,隻見四周鏡像頓時化作一副墨寶空間,巨型雙頭鮫獸出現在醉墨空間,它一頭為人頭另一頭為獸頭,身形如牛長有四肢,鰭如扇形,尾如電鰻,怒吼一聲,人形頭顱發出尖細的驚叫,尖銳的能擊穿萬物,獸頭所發出的咆哮聲響徹萬裏,震耳欲聾。


    海麵上被西門無痕阻擾的眾人,也被這聲怒吼牽連甚廣,齊齊抱頭痛苦萬分,但無性命之憂,一些開始忍受不了這怪異聲波者,便知趣地離開這片海域。西門無痕設此界線本意是不想他們白白送死,至於讓非白下海,是因為他的醉墨空間能加強他的咒術能力,憑他的能力保下非白安危無餘,但眾多人,那就力不從心了。


    再強大的對手隻要麵對醉墨空間,非白就是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王者,他揮筆誅伐間,座座魏峰平地而起,滾滾大江洶湧奔來。而他們麵對的不是一般的高手,是生存於世有千年之久的兇獸,所以隻能速戰速決,力求一擊即中,即便兩人聯手還沒到能與其長久抗爭的境界。


    雙頭鮫獸在醉墨空間隻感壓抑,難發揮全力,不由得怒上加怒,獸身猛然一晃,一記擺尾有橫掃一切之力,力掃非白與西門無痕。一時間醉墨空間中山河動蕩,江海逆行,直反撲非白與西門無痕。


    西門無痕見狀,手舉孤弦劍,身體猛然騰空,腳下碧青色太阿聖印圖騰乍然變大數倍,他右手向上一擲,孤弦劍懸空漂浮在頭頂,隻見他雙袖翩飛引魂靈於弦劍,一時間魂靈以弦劍為媒介化為幾道藍色電流傾宣而下,與圖騰周圍旋轉的赤色符文相連,霎那間醉墨空間似天雷撼動地火,鬼神難近,太阿圖騰中符文交織,騰起一個碩大的梵文符咒“定”字。


    同時,非白也配合西門無痕,身前墨池沸騰不已,揮筆間,醉墨空間恢複如初,山河莽莽聳立,墨雲纖纖漂浮。


    雙頭鮫獸受醉墨空間影響,加上太阿圖騰困束,頓時掣肘難動,西門無痕抓緊時機,從高空中手握弦劍頃然而下,一試“三符渡靈”使出,圖騰四周三道赤色符文化作三道赤色符焰淩勢襲向雙頭鮫獸。


    非白猛提魂靈,身前墨池平靜如鏡,醉墨空間萬物皆靜止,他揮筆輔助西門無痕,隻見靜止的空間中,隻有一道白羽身影恰似離弦之箭威勢而走,鮫獸來不及反撲,西門無痕已手握弦劍須臾間斬下鮫獸雙頭。


    鮫獸雖失去雙頭離死不遠,但周身仍有曠古餘力,撼動天地,屍身在雙頭離身之刻,爆發出一股異力,衝擊醉墨空間,非白根基不厚,醉墨空間破,隻見海水逆流,掀起萬丈浪濤卷動風雲,直吞噬非白。


    非白受這股異力衝擊,以內息相抵,卻是不堪一擊,這股異力大有推金山倒玉柱之能。西門無痕見狀,迅速收起鮫獸雙口中的黑白雙珠,踏著瞬息符縱身飄至非白身邊,右手架住非白左臂,騰空縱去。


    孤冥島海域上來尋寶的眾人大部分已退至安全境地,他們心有餘悸地望著還有激烈波動的那片海域,眾人不由得為海底的兩人惋惜,如此浩劫怕是九死一生。卻在此時,海麵騰然炸開,兩道身影至海中蒼然破出,萬濤翻滾中一道不世白影挾一道霜色身影緩緩歸來。眾人皆是大喜,待白影落定,眾人紛紛下跪,齊聲道:“謝賢軍司,救命之恩。”


    卻見西門無痕卻是淡淡道:“眾人請起吧,你們要感謝的應是你們自己才是,感謝你們如此愛惜自己的性命。謝我多餘,單憑本軍一己之力豈能阻止爾等。”他的背後是驚濤拍岸的巨浪,猛烈的海風吹起他一身白氅飄逸脫塵。


    眾人皆慚愧,是啊,他們是愛自己的性命勝過貪念,如若不是,他們的下場也會像那些同去不懂知難而退的人們,現在怕是已葬腹在這片海域中。人啊,一旦被貪欲所驅,大羅神仙也難救。


    西門無痕化一道靈符於非白體內,靈符遊走在非白七大脈輪中,非白也同時運功,隻感全身經脈氣息順暢,被那股異力重創的內傷頓感減輕,他運氣周身真氣化蒸汽自行散去靈符之力。待他氣息穩定對西門無痕道:“謝無痕大哥。”


    西門無痕笑道:“你我兄弟客氣什麽,這誅殺兇獸你也功不可沒,我西盈子民欠你一份恩情。”


    “大哥真是說笑了,如果沒有大哥,此時我已是那兇獸的腹中之餐了,更別說能取得這珊瑚盛魁,是小弟欠大哥一條命,若日後,有任何差遣,不違背兩國道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非白單膝跪地以南誅禮儀起誓。。


    “哈哈哈……墨家不愧為南誅之首,墨家兒郎行事先以國之大義為首,可敬,可敬!若日後真有事相求,為兄也定不會客氣。”他彎腰扶起非白,深邃的眸子又浮起那抹哀豔的悲傷,浪濤在他身後乘風翻湧,似雲似霧,襯托他一身風骨如畫難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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