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傘打著轉兒隨風掉落在車燈的前麵。


    車燈霧蒙蒙的光將這個黑夜照的昏黃!


    明歌借著這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黑色的傘上用金白顏色歪歪扭扭的寫著明歌兩個字,這字猶如熒光,大概在晚上或是在燈火照耀下才會發亮。


    這傘是她從邢家老房子的玄關處拿的。


    她頂著這麽一把傘前行,一路竟然也沒發覺這把傘的特異之處。


    但是此時此刻,一動不動的明歌,腦子裏其實沒這麽多的雜亂念頭,隻反反複複的想:他怎麽在這裏?


    眼前的女孩披散著一頭的長發,因為她低垂著頭的緣故,他並沒有看清她的臉,忍著心中驚顫,他低低問她,“你這傘是哪裏來的?”


    他身體微微彎著,想要看清女孩的臉,可雨幕漸大,女孩微微垂著頭,入眼所及,隻有她一頭柔順的沾了水珠貼在頭上的發絲!


    他微微眯著眼,天地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要站不住了一般。


    不等女孩說話,他突然就雙手抱住了女孩,“明歌,是你,是你是不是,明歌!”


    他聲音急促著,似乎在自問自答,又似乎是在自說自話。


    他懷裏的人冰寒徹骨,冷的他直想打哆嗦,可他卻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因為覺得這冰寒的身體好似是虛幻的一般,隻要他動一下,這身體就被會被弄破就會消失。


    他的頭擱在她的發絲裏,整個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他依舊在一聲聲的低喚,“明歌,明歌……”


    他希望她嗯一聲,哪怕輕輕的一聲都行,可是他又希望她什麽話都不要說,最好就這樣一直垂著頭不要說話不要動,就讓他任性的抱一會。


    許久許久,懷中的女孩說,“衛澈,你過的好嗎?”


    衛澈,你過的好嗎?


    一直想問你,過的好不好!


    衛澈僵住!


    那一雙迷蒙的眼睛,在這一刻狠狠的閉了上。


    而後長長的唿了一口氣,滿口酒味的他抬眼看著暈黃的路燈,有那麽一刻不知道自己是幻覺還是在夢裏。


    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他的頭上臉上,他的身體寒的似凍住了般。


    可是這一刻,心卻暖暖的,猶若陽光普照。


    “明歌,明歌!”他抱著她呢喃,一聲聲的,從一開始的激動茫然,漸漸就成了低低的哭泣,“明歌,明歌,你疼不疼,還疼不疼!”


    一直都在心底不停的問:疼不疼,那天一定很疼很疼吧,一個人孤單的上路,該有多疼!


    該有多疼啊,他隻要想一想,就疼的心都要裂開了般,他的明歌是怎麽承受的那疼痛。


    可是沒人迴應他的話啊,他的明歌,永遠都沒法朝他撒嬌朝他哭泣,永遠都不能拉著他的手嬌嬌的喊一聲‘我疼的很’!


    他口中說著這話,記憶的閘門被打開,猶如這雨點撲頭蓋臉,他雙手將眼前的人緊緊的抱著,他喃喃著,“明歌,疼就告訴我,告訴我,別不理我,別瞞著我……”


    明歌的雙手亦是抱住眼前的人,她仰頭,吻在他的下巴處,“衛澈,我過的很好!”


    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的吻,卻讓他在那一瞬間覺得籠罩著他的那一層冰都融化了,心砰砰砰的狂跳著,他抱緊了她的腰,“明歌!”


    “是我!”明歌的臉埋在衛澈的胸口,感覺著他胸懷中滾燙一般的火熱,這一刻大腦空空的半點思緒都沒了,隻喃喃對應衛澈的話,“是我,我不疼,我好好的,不疼了!”


    衛澈的手在明歌的頭上揉著,果然沒有摸到傷口,他的麵頰貼在她的發絲上,一下又一下的輕輕蹭著,“明歌,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及時去看你,陪你度過最後的時間,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病房裏等死,想想就痛苦難受!


    可他卻沒能去拉住她的手,沒能吻一吻她的額頭,也沒有溫聲細語的去安慰她。


    他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太平間,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那陰冷黑暗的地方。


    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她一個人在最後時刻痛苦煎熬的畫麵,每時每刻都恨不得時間能夠重迴過去。


    也不知道是雨滴打進了眼,還是眼裏有了淚,明歌的麵前霧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了,她眨了眨眼,仰頭又親了親他的下巴,“衛澈,你才沒有對不起我,我一直都很慶幸能遇到你!”


    她伸手,壓在他的唇上,“衛澈,不要再說對不起!”


    明明對不起的人,是她才對。


    衛澈的這一聲聲對不起,隻會讓她心底更難過。


    衛澈點頭,他的發絲上全是雨點,在暈黃的路燈下,像是透明的水晶珠一樣,他的臉上也是一層濕霧,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他的五官不複往日的俊美無雙,但滄桑沉澱,令他的眉眼間有種讓人沉迷的魅力。


    是被時間鍛煉、是被世事打磨後,獨屬於大叔的魅力。


    他的唇親吻著明歌的額頭麵頰,親吻著明歌的鼻尖唇瓣,他就像是個毛毛躁躁的小夥子突然看到個女人,好奇的又欣喜若狂的胡亂親著。


    他閉著眼,長長的睫毛顫動,雙手緊緊環住明歌的他,或許還覺得這一刻其實是在他的醉夢裏,雖然想睜眼看看懷裏日思夜想的人,可又害怕自己一睜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見。


    “衛澈,你最近在哪裏住著,我們迴家吧!”雨劈裏啪啦的,越來越大,明歌是個鬼,越是陰濕的天氣越喜歡,可衛澈是人,他明顯喝酒了,神智也不太清楚,若是再淋一場雨,肯定會感冒的。


    “迴家?”衛澈陡然就睜眼,一雙眼睛還迷迷蒙蒙的,有些愣怔的瞅著明歌。


    可他看不清明歌的眉眼,他隻知道眼前的人在對他笑,眼前的人眉眼彎彎的朝他笑的溫和。


    “明歌?”他喃喃著,後知後覺的欣喜若狂的說,“我們迴家?”


    明歌點頭,“嗯,迴家,家在什麽地方啊!”


    家在什麽地方?他歪著頭,像個天真無知的孩子一樣皺眉思考,“有明歌的地方,哪裏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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